凌晨四点十七分,研究所的空气里漂浮着冷萃咖啡的苦涩香气。顾辞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近乎机械的节奏,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将他的轮廓切割成一道锋利的剪影。他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像某种精密仪器内部交错的电路。
尽长青靠在窗边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那串深色木珠。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是某种神秘的密码。他的目光落在顾辞的后颈——那里有一缕不驯的黑发垂落,随着顾辞敲击键盘的动作微微晃动,像某种无声的挑衅。
"Echo的跳板服务器在冰岛。"顾辞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但他真正的信号源在移动,目前锁定在东南亚某艘货轮上。"他的指尖重重敲下回车键,屏幕上瞬间展开一张全球热力图,红色的光点如同血迹般蔓延在虚拟的海洋上。
尽长青没有立即回应。他无声地走到顾辞身后,俯身时带起一阵微弱的檀香气息。他的手臂越过顾辞的肩膀,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巧地敲击了几下,屏幕上的热力图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搅动,重新组合成一幅声波频率图。"你漏掉了这个。"他的声音贴着顾辞的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这些信号不是随机跳转,它们在模仿某种声波模式。"
顾辞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他能感觉到尽长青的胸膛几乎贴在自己的背上,隔着两层衬衫布料传来的体温像某种低频电流。屏幕上的声波图开始自动解析,逐渐显现出与青铜匣子九宫格符号惊人相似的图案。
"......你早就知道。"顾辞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他猛地转过椅子,这个动作让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尽长青没有后退,他的膝盖抵在顾辞的腿间,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在这个距离,顾辞能清晰地看见尽长青虹膜上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是古老手稿上褪色的烫金花纹。
"直觉告诉我的。"尽长青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他的拇指轻轻擦过顾辞的腕骨,那里因为持续不断的键盘敲击而微微发烫,"就像现在,直觉告诉我你其实并不生气。"
研究所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青铜匣子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金属光泽。顾辞突然伸手扣住尽长青的后颈,力道不轻不重,恰好是能让对方感知到威胁又不会真正疼痛的程度。他的拇指按在尽长青的颈动脉上,感受着那里平稳有力的跳动。"你的直觉,"顾辞缓慢地说,每个字都像在舌尖仔细研磨过,"有没有告诉你这样很危险?"
尽长青低笑出声,温热的吐息扫过顾辞的唇峰。他的手指顺着顾辞的小臂滑下,最终停在对方紧绷的指关节上。"危险通常伴随着高回报。"他微微偏头,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顾辞的虎口,"比如现在,我们终于知道Echo要找的是什么了。"
顾辞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能感觉到尽长青的舌尖轻轻舔过他拇指内侧的薄茧,像某种试探,又像挑衅。这个动作让他的脊椎窜过一阵细微的战栗,但他没有松手。相反,他加重了扣住尽长青后颈的力道,迫使对方更贴近自己。"说清楚。"他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
"听风者留下的不是普通录音。"尽长青的呼吸明显乱了,但他的眼神依然清明锐利,"那是一段能影响人类潜意识的声音密码。Echo三年前偷走的声纹技术,加上这段密码..."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顾辞的拇指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他能在不接触目标的情况下,改写一个人的深层记忆。"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随即传来遥远的雷声。暴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雨滴重重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叩门声。顾辞在雷声轰鸣的瞬间松开了钳制,转而抓住尽长青的手腕将他拉向工作台。青铜匣子在突如其来的震动中发出细微的嗡鸣,七枚齿轮开始自行缓慢旋转,仿佛被无形的钥匙启动了。
"它被触发了。"顾辞的声音紧绷如弦。他迅速从抽屉里取出隔音耳机扣在尽长青头上,动作近乎粗暴,却在指尖擦过对方耳廓时微妙地放轻了力道。他自己则抓起桌上的降噪麦克风,将接收频率调到最高。匣子的九宫格符号正在重组,某种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声波在空气中形成肉眼可见的波纹。
尽长青突然扯下一边耳机,在顾辞皱眉的瞬间将唇贴到他耳边:"不对,这不是攻击频率..."他的话音未落,研究所的所有电子设备同时亮起,屏幕上疯狂滚动着二进制代码。青铜匣子的顶部缓缓开启,露出一枚小巧的水晶芯片,而顾辞的降噪麦克风捕捉到的声波转化为屏幕上跳动的数字——那是一组坐标,精确到秒的经纬度。
雨声渐歇,研究所陷入诡异的寂静。顾辞的指尖还停留在尽长青的腰侧,那里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温热的触感。尽长青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他的嘴唇因为刚才的近距离接触而泛着湿润的光泽。两人谁都没有先动,仿佛任何动作都会打破此刻危险的平衡。
"香港。"顾辞最终开口,声音里带着某种克制后的平静,"坐标指向香港维多利亚港的一艘游艇。"他缓慢地收回手,指节不经意地擦过尽长青的肋骨,引起对方一阵微颤。"Echo不仅想要这段密码,他还想让我们亲自送上门。"
尽长青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整理被顾辞弄乱的衣领。他的指尖在碰到某个位置时停顿了一下——那里的皮肤上留着一个清晰的指印,是顾辞刚才失控的力道留下的。"那么,"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从容,只有略微泛红的耳尖暴露了真实情绪,"我们要不要如他所愿?"
顾辞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缓慢地擦拭镜片。这个动作让他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眼中闪过的暗色。"逻辑上来说,"他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这是找出Echo最快的方式。"
"直觉上来说,"尽长青微笑着凑近,这次他的唇停在距离顾辞唇角只有毫米的位置,"你其实很期待。"
研究所的灯光在这一刻突然熄灭,只有青铜匣子里的水晶芯片散发着幽蓝的微光。在黑暗的掩护下,顾辞终于扣住尽长青的后脑,将这个蓄谋已久的距离彻底归零。他们的唇齿间交换着咖啡的苦涩和某种更隐秘的味道,像两个终于找到共振频率的音叉,在黑暗中发出无人听见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