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透明的薄膜，覆盖在病房的每一个角落。顾辞坐在病床边的扶手椅里，医用胶布固定着手背上的留置针，冰凉的药液顺着静脉缓慢流入血管。他的目光落在病床另一侧的监测仪上——尽长青的心率稳定在72，血氧98%，脑电波显示他正处于深度睡眠状态。
三天了。
自从声波共振事件后，尽长青的脑部扫描始终显示异常θ波活动。医生们用尽了各种医学术语来解释这种现象：创伤后应激、前庭神经损伤、甚至是罕见的听觉皮层过度代偿。但顾辞知道真相——那些水晶矩阵释放的特定频率，正在尽长青的神经突触上刻下看不见的纹路。
窗外的暴雨敲打着玻璃，顾辞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黑色领带。国际刑警的调查报告就摊在膝头，但他已经连续两小时没有翻动一页。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尽长青微微颤动的睫毛上——那里投下的阴影像某种密码，只有他能解读的频率。
"你再看下去..."尽长青的声音突然响起，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就要收费了。"他的眼睛依然闭着，但嘴角勾起一个虚弱的弧度，"每分钟...十万港币。"
顾辞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他放下文件，起身时输液管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透明的弧线。病床因为他的重量微微下陷，医用酒精的味道混合着尽长青身上特有的雪松气息，形成一种奇特的安抚剂。
"你的θ波异常。"顾辞的指尖轻轻按在尽长青的太阳穴上，像在调试某种精密仪器，"持续频率在5.5赫兹波动，伴有间歇性谐波。"他的拇指顺着颧骨滑到下颌线，那里还留着玻璃碎片的划痕，"疼吗？"
尽长青终于睁开眼，虹膜在昏暗的病房里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他缓慢地抬起手——输液针在他手背上留下大片淤青——将顾辞的掌心按在自己左胸上方："这里更疼。"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你心跳太快了...干扰我的频率。"
顾辞突然俯身，前额抵住尽长青的肩窝。这个姿势让他能清晰地听到对方胸腔里的共鸣——那些不规则的跳动像加密的摩斯电码，而他是唯一被允许破译的人。尽长青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指腹轻轻按压着他的头皮，像在安抚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Echo的母版频率..."尽长青突然开口，声音因为顾辞的贴近而微微震动，"能让人看见记忆。"他的指尖在顾辞后颈的棘突上画圈，"我在昏迷中...看到了你的。"
顾辞的肌肉瞬间绷紧。他撑起身子，在昏暗的光线里搜寻尽长青眼中的真相："哪些？"
"全部。"尽长青的指尖描摹着顾辞的眉骨，动作轻柔得像在修复古董瓷器，"七岁那年你拆了第一台收音机...十二岁在图书馆角落读《声学原理》到凌晨...二十岁在国际刑警考核时故意打偏最后一枪..."他的拇指按在顾辞突起的喉结上，"还有上周在救生艇上...你其实想吻我的时候，脉搏会先加速0.3秒。"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雨滴在玻璃上炸开成细小的水晶花。顾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手掌覆上尽长青的心口，感受着下方稳定的跳动："那些水晶..."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不确定，"它们还在影响你。"
尽长青突然抓住顾辞的衣领将他拉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相碰："不。"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药味，"是你影响我。"他的另一只手解开病号服最上面的纽扣，露出锁骨下方那片淤青——顾辞在博物馆废墟里留下的指痕，"从第一天起...你的频率就和我共振了。"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刺眼的光线切割开昏暗的空间。护士推着药车站在门口，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顾先生，探视时间..."她的声音在看到两人姿势时戛然而止。
顾辞缓慢直起身，输液管在空气中轻微摇晃。他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只有耳尖不自然地泛红："五分钟。"他的声音不容置疑，"然后我们做脑部CT。"
护士匆忙退出并关上门。尽长青低笑起来，牵动了肋骨的伤处，笑声变成一阵压抑的咳嗽。顾辞的手掌立刻贴在他背部，精准地找到疼痛的源头施加压力："别动。"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肋骨裂缝需要至少两周愈合。"
"两周..."尽长青的指尖勾住顾辞的皮带扣，"太长了。"他突然发力将顾辞拉回病床，这个动作让两人的唇短暂相擦，像某种意外的馈赠，"不如我们...创造些新的记忆？"他的犬齿轻轻刮过顾辞的下唇，"抵消那些水晶的...副作用。"
顾辞的呼吸明显乱了。他单手撑在尽长青耳侧，另一只手按下床头的呼叫铃："CT改期。"他对着对讲系统说完，直接拔掉了自己手背上的针头，血珠在白色床单上洇开一个小红点，"现在，告诉我你还看到了什么。"
尽长青的瞳孔在昏暗里扩大，他舔掉顾辞虎口上渗出的血珠："我看到..."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你在我昏迷时...用密码学写在我病历本上的情书。"他的膝盖暧昧地顶在顾辞腿间，"摩斯密码版...真老套。"
顾辞的吻落下来时，暴雨正好击碎了窗外的一片树叶。这个吻带着铁锈味和药片的苦涩，却比任何甜蜜的接触都要真实。尽长青的手指插入顾辞的发间，将两人最后的距离彻底归零。监测仪上的心电图像突然紊乱，画出两道纠缠的波长。
当值班医生终于推门而入时，顾辞已经若无其事地站在窗边，手里拿着那份始终没翻页的调查报告。尽长青则闭目养神，只有泛红的耳尖和微微凌乱的床单暴露了真相。
"CT结果显示θ波活动明显减弱。"医生困惑地翻看检查单，"这不符合声波创伤的恢复曲线..."
顾辞的目光与假装睡觉的尽长青在镜面反射中相遇，两人的嘴角同时勾起一个心照不宣的弧度。
有些频率，本就不需要医学解释。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