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谢珩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他昨夜在值房整理考成法的细则，直到天快亮才趴在案上睡了会儿。披衣开门，见是小林，脸色苍白，手里还攥着个湿透的油纸包。“大人，卫将军……卫将军让送来的。”小林的声音发颤，显然是吓坏了。
谢珩接过油纸包，入手沉甸甸的，还带着刺骨的寒意。打开一看，里面是用油布层层包裹的账本，边角处沾着暗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卫将军呢？”他心头一紧。
“将军说……说让您务必收好这个，他被人追杀，暂时过不去。”小林喘着气，“送东西的亲兵说，他们在西城勾栏巷，让您……让您想办法接应。”
谢珩的手指抚过账本上的血迹，指尖冰凉。他立刻明白了——卫昭拿到了实证，张敬之狗急跳墙了。“小林，你立刻去京兆府，找捕头李青，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让他带五十名得力捕快，去西城勾栏巷红姑院外待命。”李青是恩师周衍的门生，绝对可靠。
“是！”小林应声跑了出去。
谢珩将账本锁进值房的暗格，又从柜里取出件黑色的斗篷披上。他知道，现在不能惊动张敬之，只能悄悄去接应卫昭。可刚走到门口，就见户部主事刘成带着两个小吏堵在那里，脸上堆着假笑：“谢大人，张大人让您去吏部一趟，说有要事商议。”
谢珩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不知张大人有何要事？我这正要去处理徐州赈灾的事呢。”
“这就不清楚了。”刘成皮笑肉不笑，“不过张大人说了，这事比徐州赈灾还急，让您马上过去。”他身后的两个小吏也往前逼近一步，显然是不打算让他走。
谢珩知道这是调虎离山计，张敬之肯定是察觉了什么，想拖住他。“既然张大人有令，那我就去一趟。”他转身回屋，故意将账本的暗格钥匙放在案上最显眼的地方，然后跟着刘成往外走。
路过值房门口时，他“不小心”撞掉了小林刚送来的砚台，墨汁洒了刘成一身。“哎呀，对不住刘主事。”谢珩假意道歉，趁刘成擦拭衣服的功夫，飞快地朝守在门口的亲兵使了个眼色——那是卫昭留在京中的人，懂他的手势。
亲兵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退到了值房后面。
吏部尚书府比谢珩想象的还要奢华。朱漆大门前蹲着两尊汉白玉狮子，门楣上挂着“天官第”的匾额，金光闪闪，一看就知是新换的。刘成引着他穿过三进院子，来到一处水榭，张敬之正坐在那里钓鱼，身后站着四个精壮的家丁，腰间都配着刀。
“谢大人来了，快坐。”张敬之转过身，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却像刀刻的一样，“老夫钓了条好鱼，正想请谢大人尝尝。”
谢珩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那池水上——水面平静无波，底下却不知藏着多少暗流。“张大人找下官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吃鱼吧？”
“还是谢大人爽快。”张敬之放下鱼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老夫听说，谢大人最近在查漕运的事？”
“职责所在，不敢懈怠。”谢珩淡淡道。
“年轻人有干劲是好，可别太急功近利。”张敬之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王总督是三朝元老，为朝廷做了不少贡献，就算有些小过错，也该念在旧情上，从轻发落。”
“张大人说笑了，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岂能因私情废公法？”谢珩毫不退让。
张敬之的脸色沉了下来：“谢大人是铁了心要跟老夫作对？”
“下官不敢。”谢珩站起身，“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若张大人没别的事，下官还要去处理徐州赈灾，先行告辞。”
“慢着！”张敬之猛地一拍桌子，身后的家丁立刻上前一步，挡住了谢珩的去路，“谢大人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谢珩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依旧平静：“张大人此话怎讲？”
“有人看见，卫昭给你送了个账本。”张敬之的声音冷得像冰，“那东西不该在你手里，交出来，老夫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珩笑了：“张大人是想要账本，还是想要下官的命？”
“敬酒不吃吃罚酒！”张敬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给我搜！”
家丁们立刻扑上来，谢珩虽自幼习武，却哪里是这些打手的对手，很快就被按在了地上。一个家丁在他身上翻了半天，没找到东西，又要去搜他的官袍。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是李青的声音：“张大人，京兆府办案，还请配合！”
张敬之脸色一变：“李青？他来做什么？”
话音未落，李青带着捕快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份公文：“张大人，有人举报您私藏朝廷钦犯，下官特来搜查！”
“胡说八道！”张敬之气得浑身发抖，“老夫乃吏部尚书，谁敢举报我？”
“是我。”谢珩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官袍，“下官刚才收到消息，卫将军被人追杀，逃到了您府外，想必是想向您求救吧？”
张敬之这才明白自己中了计，气得指着谢珩说不出话来。李青可不管这些，大手一挥：“搜！”
捕快们立刻散开，在府里翻了起来。谢珩趁机走到李青身边，低声道：“别真搜，拖延时间就行，卫将军那边有人接应。”
李青点点头，故意让捕快们在院子里磨蹭。张敬之看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珩和李青一唱一和，心里把卫昭骂了千百遍。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人，不好了！京营的人来了，说……说要找卫将军！”
张敬之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知道，这下完了——京营虽然是他女婿管着，可卫昭的亲兵都是从北境回来的百战老兵，真要打起来，他这点家丁根本不够看。
谢珩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知道，这是赵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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