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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晴盯着第三杯咖啡见底的杯子，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电脑屏幕上的线条仿佛在跳街舞，数位笔在她指尖轻轻颤抖。瞥了眼右下角的时间——凌晨四点十八分，距离《星语者》第四话完稿还差整整五页。

“再撑一下...”她沙哑地自言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擦过。

窗外的天际微微泛起鱼肚白。她刚起身想要去倒水，眼前骤然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倒，慌乱间扶住桌沿才勉强站稳。额头接触到手臂的一瞬间，她吓了一跳——皮肤滚烫得像是刚从火炉里拿出来的小铁块。

“不会吧...”她摸索着找到体温计，夹在腋下。等待的五分钟里，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最后干脆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滴——”尖锐的提示声把她从混沌中拉回现实。林舒晴眯着眼睛看向体温计上的数字：39.2℃。

“完了完了。”

她抓起手机想给编辑发消息请假，可手指却像是在罢工，怎么也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终，屏幕上只留下几个意义不明的emoji🎂🐽⭐️🍼😘🫠🐰🐰。脑子晕得像刚坐完过山车，她勉强爬到沙发边，一头扎进柔软的靠垫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促的门铃声把她从昏沉中惊醒。林舒晴张了张嘴，想喊“请进”，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门铃声停了，随即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林舒晴？你是不是在里面？”

是农燕萍的声音。林舒晴试图回应，可嗓子火烧火燎地疼，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钥匙转动的声音之后，农燕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匆匆赶来。

“天啊！”

冰凉的手掌轻轻贴上她的额头，她下意识地蹭了蹭，像只贪恋温暖的小猫。

“小晴，能听见我说话吗？”农燕萍的声音里透着焦虑，“你烧得很厉害，得马上去医院！”

林舒晴虚弱地摇摇头，喉咙疼得像被刀割了一样：“……稿子……”

“什么稿子！你都这样了还想工作？”农燕萍又气又急，“先别管那些，我扶你起来，能不能站起来？”

接下来的记忆变得模糊而断续：农燕萍细瘦却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一点点移到沙发上；冰凉的湿毛巾敷在额头上，带着薄荷香气的退烧贴轻柔地贴好；苦涩的药片滑过喉咙，让她皱起了眉头……

再次睁开眼时，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洒进来，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粥香。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林舒晴想坐起来，却被头晕目眩的感觉狠狠按回了沙发。

“别动。”农燕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边，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先吃点东西再吃药。”

林舒晴乖乖张开嘴，温热的粥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那股灼痛感。农燕萍眉头紧锁，细心地吹凉每一勺粥，确保温度刚刚好。

“你怎么……来了？”林舒晴哑着嗓子问。

“蒋舒婷联系不上你，担心得要命，就打了电话给我。”农燕萍舀了另一勺粥递到她嘴边，“她说你昨晚通宵赶稿，我就顺路来看看。”

林舒晴注意到农燕萍眼下淡淡的青色，像是熬夜留下的痕迹。“你一直……在这里？”

“嗯。”农燕萍简短地答了一句，又补充道，“我喂完猫才过来的，它们没事。”

等到粥见底，农燕萍拿出了体温计：“再量一次吧。”

这次显示的是38.5℃。农燕萍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好多了点。继续躺着休息，我去收拾一下厨房。”

林舒晴望着农燕萍快步离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她想起第一次见面，农燕萍腼腆的需要自己照顾，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被照顾的那一个。

水声渐渐停了，农燕萍擦着手走出厨房，看到她醒着，有些惊讶：“怎么不睡了？”

“睡不着了……”林舒晴的声音依然沙哑，但精神明显好了些，“谢谢你，宝贝。”

农燕萍的脸一下子红了：“别、别那么叫我……”

“为什么？粉丝她们不都这么叫你吗？”林舒晴调皮地眨眨眼，“还是说……你想成另一层含义？”

“胡扯什么。”农燕萍轻轻拍了下她的额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看样子是退烧了，都有力气开玩笑了。”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趁你醒着，我帮你整理下工作室吧。之前找药的时候，你的材料堆放得……太有‘创意’了。”

林舒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乱中有序！”

“乱倒是真的，序在哪里？”农燕萍无奈地摇摇头，开始收拾散落各处的画材。彩铅按色系排好，马克笔按粗细分类，数位板的连接线被绕得整整齐齐……甚至连两支林舒晴以为永远不会找到的限量版针管笔，也被她翻了出来。

“这个放哪儿？”农燕萍举起一个文件夹。

“那是《星语者》的设定集……”林舒晴突然想起什么，神色紧张起来，“等等！第四话的稿子！蒋舒婷是不是气死了？”

农燕萍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我已经帮你请了三天病假。她说等你好些再交稿。”她顿了顿，又说，“不过……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我可以试着帮你描线，你教我怎么画就行。”

林舒晴瞪大了眼睛：“你会画画？”

“不会。”农燕萍老实承认，“但可以学。总比你拖着病体硬撑强。”

这句话让林舒晴心头一酸。她想起小时候发烧时，妈妈也曾坐在床边，承诺帮她完成做不了的手工作业。那时她觉得妈妈是无所不能的超人，而现在看着农燕萍认真的侧脸，那种熟悉的安心感又涌了上来。

“不用啦。”她柔声说道，“等我好了自己来。不过……能帮我拿一下速写本吗？就在床头。”

农燕萍把速写本和铅笔递给她。林舒晴虚弱地勾画起来：“你看……这样分格……对话框放在这里……”

原本只是示范，却不知不觉画完了整个分镜。农燕萍安静地看着，偶尔提出逻辑上的问题。令林舒晴惊讶的是，农燕萍的文学素养居然帮了不少忙——她提出的意见让故事更加紧凑有力。

“你应该去当编剧。”林舒晴半开玩笑地说。

“算了，我更擅长批评，而不是创作。”农燕萍站起身，“你该休息了，我去给你煮点梨水。”

夜深了，农燕萍坚持守在工作室的小沙发上。林舒晴几次抗议无效，只好妥协。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有人轻手轻脚地为她掖好被角，微凉的手指拂过额头。

“奶瓶……”她迷迷糊糊地嘟囔着，抓住那只手贴在脸颊上。

农燕萍的手僵了一下，却没有抽走。林舒晴满足地叹了口气，沉入梦乡。

三天后，林舒晴的烧终于退了。农燕萍像个变魔术的大师，每天都换着花样做各种养生粥和汤水。林舒晴笑着调侃她应该去开餐厅，农燕萍却认真地解释这些都是为了照顾生病的猫学来的。

“环环体质不好，经常生病。”农燕萍一边切梨一边说，“宠物医院的医生教了我不少食疗方法。”

“所以你也把我当猫照顾咯？”林舒晴从背后抱住她的腰，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农燕萍的耳根瞬间红透了：“别闹，我在用刀呢。”

“教我做饭呗。”林舒晴突然提议。

“你？做饭？”农燕萍转过头，满脸不可思议。

“怎么，不行啊？”林舒晴鼓起腮帮子，不服气地反驳，“我总不能老让你照顾我啊。等你生日的时候，我也要做满汉全席给你！”

农燕萍忍不住笑出声：“先从煎蛋开始吧，大厨。”

那个下午，小小的厨房里充满了笑声和焦糊味。林舒晴确实没什么天赋，但她学得很认真。当第一个完整的、没破掉的煎蛋成功翻面时，她高兴得像个拿到糖果的孩子。

“尝尝！”她迫不及待地将成品递到农燕萍面前。

农燕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表情微妙：“……盐放多了。”

“啊！”林舒晴懊恼地抓抓头发，“我忘了你说要少放盐……”

“但是很好吃。”农燕萍微笑着吃完剩下的部分，“真的。”

林舒晴知道她在撒谎，但那个温柔的笑容让她决定相信这份善意。

周末，林舒晴彻底康复，农燕萍准备回家了。临别前，她神秘兮兮地塞了一个小盒子给农燕萍。

“回家再打开哦。”林舒晴眨了眨眼。

农燕萍回到家，拆开盒子，里面是一个手工制作的黏土人偶——Q版的她自己，系着围裙在煮粥，旁边还有三只小猫。底座上刻着一行字：“致世界上最好的看护师。”

她把人偶放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拍了张照片发给林舒晴：「谢谢。不过下次我会教你做更复杂的菜。」

林舒晴很快回复：「一言为定！对了，下周六漫画圈有个聚会，你要不要一起来？很多编辑和出版人都会到场，说不定对你的新书有帮助~」

农燕萍盯着这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社交场合总是让她感到焦虑，但想到林舒晴期待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默默打下了两个字：“好。”

周六晚上，农燕萍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蓝色毛线衣，站在聚会场所门口迟迟不敢进去。嘈杂的人声透过门缝传出来，她的手心微微出汗。

“奶瓶！”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林舒晴迈着轻快的步伐小跑而至，今日的她罕见地换上了一袭小裙子——那是一条深蓝色条纹短裙，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摆动，显得格外灵动。乌黑柔顺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肩后，为她平添了几分青春的朝气与明媚风采。

“你今天……很好看。”农燕萍轻声说道。

林舒晴转了个圈：“简单打扮过的啦~平时哪有这么麻烦。”她自然地挽住农燕萍的手臂“誒，我们穿的好像情侣装哦我们好有默契。准备好了吗？里面有很多人想认识你呢！”

“嗯……”农燕萍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林舒晴立刻察觉到，凑近她耳边说：“别担心，要是不喜欢，咱们随时溜走。我先带你认识几个关键人物就好。”

聚会上比想象中还要拥挤。林舒晴像条灵活的鱼，在人群中穿梭着，带她认识这个主编、那个版权经理。农燕萍努力维持着微笑，但太多的陌生面孔和嘈杂的环境让她快要窒息。

“这位就是《春日不迟》的作者农燕萍。”林舒晴向一位戴眼镜的女士介绍，“奶瓶，这是《都市文学》的赵主编，她很喜欢你的书。”

农燕萍礼貌地握手，却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背景音乐实在太吵了。她的呼吸开始急促，手指紧紧攥住酒杯。

林舒晴立刻意识到她的不适，巧妙地插入对话：“赵姐，我们待会儿再聊好吗？我朋友需要透透气。”

她拉着农燕萍直奔阳台。夜风拂过滚烫的脸颊，农燕萍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我实在不太擅长这种场合。”

“该道歉的是我。”林舒晴懊恼地说，“我太兴奋了，没考虑你的感受……我们走吧？”

农燕萍摇摇头：“再坚持一会儿吧。你还没介绍我认识那位图画书编辑呢。”

林舒晴担忧地看着她：“你确定？”

“嗯。”农燕萍勉强笑了笑，“这对新书有帮助……我没事的。”

接下来的半小时，林舒晴寸步不离地守在农燕萍身边，敏锐地捕捉她的每一次不适，及时打断冗长的对话。甚至在农燕萍被热情的粉丝围住时，她机智地编了个“紧急电话”将人救了出来。

九点半，农燕萍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林舒晴二话不说，拉着她道别，离开了聚会。

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农燕萍一直沉默着。林舒晴偷偷观察她的侧脸，心中满是愧疚。

“对不起……”她小声说，“我太兴奋了，忘了你的感受……”

农燕萍突然停下脚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舒晴愣住了：“啊？”

“在聚会上……你一直在照顾我。”农燕萍的声音有些颤抖，“明明是你认识那么多人好机会，却因为我……”

“因为我想让你开心啊。”林舒晴理所当然地回答，“看你难受，我也难受。”

农燕萍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神：“我不值得你这样……”

“胡说八道！”林舒晴猛地提高音量，吓得农燕萍一缩，“你知道你有多好？温柔、聪明、才华横溢……而且你自己生病照顾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不值得’？”

农燕萍抬起头，眼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林舒晴突然做了个鬼脸——鼓起腮帮子，把眼皮往下拉，吐出舌头。

“噗嗤……”农燕萍忍不住笑出声。

林舒晴立刻来了精神，开始即兴表演她在病中构思的“气象学家与街头艺人的雨中邂逅”。夸张的动作和滑稽的台词让她笑出了眼泪。

“停、停下……”农燕萍捂着笑痛的肚子，“路人都在看我们……”

“让他们看去！”林舒晴转了个圈，假装在雨中跳舞，“来呀，一起跳！”

农燕萍虽然摇头，但还是被拉进了这场即兴表演。两人在人行道上笨拙地旋转，像两个喝醉的水手。最后农燕萍实在跳不动了，靠在路灯柱上喘气，脸上的笑容比林舒晴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开心点了？”林舒晴歪着头问。

农燕萍点点头，伸手整理她跳乱的长发：“谢谢你，小晴。”

路灯下，农燕萍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光。林舒晴的心跳加快了一拍，一种陌生的冲动涌上心头——她想拥抱眼前的人，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拥抱，而是更深切的……

“车来了。”农燕萍轻声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

回家的出租车上，农燕萍因为疲惫靠在了林舒晴的肩上。熟悉的茉莉香气萦绕鼻尖，林舒晴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那一刻，她意识到一个既可怕又美好的事实：她可能，也许，大概……喜欢上农燕萍了。不是朋友那种喜欢，而是想牵手、想拥抱、想……的那种喜欢。

这个认知让她既兴奋又害怕。窗外飞逝的灯光映衬着她此刻混乱的心跳，明亮而无法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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