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带着夏末的暖意，吹拂着校园里的香樟树叶，沙沙作响。
王默和水清漓并肩走在回宿舍区的林荫道上。中间隔着大概一个人的距离，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甜腻。
水清漓已经换上了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长裤，头发半干，柔软地搭在额前，减弱了几分平时的清冷感。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目视前方，走得并不快。
王默怀里抱着那把深蓝色的伞，心跳依旧很快，时不时偷偷瞟一眼身旁的人。路灯渐次亮起，昏黄的光线将他侧脸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柔和。
她还在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水清漓喜欢她。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糖果，缓慢地融化，扩散出无处不在的甜。
“你……”
“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水清漓侧过头看她，蓝眼睛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深邃：“你先说。”
王默的脸又有点发热，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嗯……”她实在不好意思把“喜欢我”三个字说出口。
水清漓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回忆。
“大概是从你第三次在图书馆撞到书架开始。”他的语气很平淡，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王默：“……”
她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次！她偷看他看得太入神，起身去换书时没注意，结结实实撞上了旁边的金属书架，发出了好大一声巨响，引得整个阅览室的人都看她，她当时恨不得原地消失。
所以……他不仅看到了，还记住了是第三次？
“那时候觉得，”他继续淡淡地说，“这个女孩子，有点笨拙得……让人放心不下。”
王默的脸彻底红透了，是羞窘的。原来她的糗态他全都记得！
“后来发现，你虽然总是慌慌张张，但是交给你的小组作业总是完成得很认真，画的设计图很有灵气，对朋友也总是毫无保留地好。”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看着你，会觉得……很温暖。”
他说“很温暖”的时候，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柔软，像冰层下涌动的暖流。
王默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她抬起头，鼓起勇气看向他：“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水清漓的脚步微微一顿，视线投向远处沉沉的暮色，侧脸线条似乎绷紧了些。
“不确定。”他回答得有些简洁，带着点他特有的别扭，“不确定你的看法。怕吓到你。”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看起来……很怕我。”
王默想起自己每次见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要么躲要么僵住的样子，不禁哑然。原来她的躲避，被他理解成了害怕和抗拒。
“我不是怕你……”她小声辩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伞带，“我是……紧张。”
“因为是我？”他追问，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王默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般点点头：“嗯。因为……是你。”
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所以在你面前才会手足无措，心跳失序。
水清漓停下了脚步。
王默也跟着停下，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
他转过身，正对着她。路灯的光线从他身后照过来，让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表情看不太真切，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王默。”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一种认真的磁性。
“嗯？”王默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
“现在，”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一点距离，声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还紧张吗？”
距离太近了，王默能清晰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以及那双专注地映着她身影的蓝眼睛。他身上淡淡的、刚沐浴过的清新气息将她包裹。
紧张吗？当然紧张！心跳快得都要爆炸了！
但是，除了紧张，还有一种巨大的、快要满溢出来的欢喜和勇气。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缓缓地，用力地摇了摇头。
“好像……好一点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点点颤抖，但很清晰。
水清漓的嘴角，似乎非常非常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像一个昙花一现的弧度，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那很好。”他直回身体，重新拉开了让人安全的距离，语气也恢复了平时的清淡，“宿舍到了。”
王默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楼下不少情侣正在依依惜别，显得他们这对刚刚互表心迹（？）的人格外……疏离。
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王默抱着伞，有点不知所措地站着：“那……我上去了？”
“嗯。”水清漓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伞上，“伞。”
“哦对！伞！”王默赶紧把伞递过去。
水清漓接过伞，却没有立刻离开。
两人又沉默地站了几秒。
“明天，”水清漓忽然开口，“图书馆还会去吗？”
王默愣了一下，立刻点头：“去的！”
“嗯。”他应了一声，“老位置？”
王默的脸又有点热：“……嗯。”
“知道了。”水清漓说完，似乎也没有别的要交代的了，他看了她一眼，语气放缓，“上去吧。”
王默点点头，转身像踩在云端一样飘忽地走向宿舍大门。她的手刚碰到门禁，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
“王默。”
她回头。
水清漓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把深蓝色的伞，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晚安。”他说。
简单的两个字，被他用那种清冷又认真的语调说出来，仿佛带上了一种别样的意味。
王默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一阵酥麻。
她抿唇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嗯！晚安，水清漓！”
说完，她刷开卡，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快地跑进了宿舍楼。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水清漓才缓缓收回目光。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伞，指尖在光滑的伞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转身，融入了夜色之中。
只是那脚步，似乎比平时要轻快些许。
宿舍楼上，王默趴在窗边，偷偷看着那个远去的挺拔背影，心里的潮汐温柔地涨满，一遍遍冲刷着名为幸福的岸线。
原来，暗恋从来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而明天，似乎变得格外令人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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