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悄然更迭，蝉鸣不知何时稀疏了下去，空气里开始掺入桂花的甜香和一丝凉意。
王默和水清漓的关系，也像这秋日的天气，逐渐沉淀出一种温暖而踏实的默契。他们依旧保持着图书馆的“老传统”，但更多的时候，会并肩走在校园里，或者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分享一副耳机，听同一首歌，偶尔低语几句，相视而笑。
那个游泳馆意外的拥抱之后，某种无形的界限被打破了。过马路时，他会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将她护在里侧；起风时，他会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看电影时，她的脑袋不知不觉歪在他肩头，他也会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一切发生得水到渠成，像秋叶静美地落下。
周五晚上，水清漓有个高中好友来A市玩，组了个小型的聚餐局，地点定在学校附近一家颇受欢迎的私房菜馆。
“都是我以前篮球队和游泳队的朋友，人不多，有点吵，但……人都很好。”水清漓看着王默，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征求和紧张，“你想去吗？如果不想，没关系。”
王默捏了捏他的手指，心里有点打鼓，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去。”她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过去，想融入他的圈子。
包厢里果然已经坐了好几个人，男女都有，气氛热烈。水清漓牵着王默的手一出现，立刻引来一阵善意的起哄和口哨。
“哟！水哥终于舍得带家属亮相了！”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王默学妹吧？久仰久仰！”
“可以啊水清漓，不声不响脱单了！”
水清漓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侧身，将王默半护在身后，耳根却诚实地泛着红。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在场的人，然后替王默拉开椅子，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起初王默还有些拘谨，但水清漓的朋友们都很开朗健谈，尤其是那个叫颜爵的，和建鹏一样是个活宝，很快就把气氛炒热了。他们聊起高中时的趣事，聊起水清漓当年的“辉煌战绩”和偶尔的糗事。
“哎王默你是不知道，水哥当年可是我们校篮球队的顶梁柱，多少小姑娘围着球场尖叫啊！结果这家伙倒好，打完球谁的水都不接，绷着张冰山脸就走了，伤了多少芳心啊！”颜爵说得眉飞色舞。
水清漓面无表情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颜爵碗里：“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众人大笑。
王默也忍不住笑起来，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人。他看似无奈，但眼底并无真正的不悦，反而在桌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将她微凉的手指包裹住，带来无声的安抚和亲昵。
王默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慢慢融入了这热闹的氛围。
聚餐过半，大家聊得更开了。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开始玩起了简单的真心话游戏。酒瓶转了几轮，笑闹不断。
这一次，瓶口不偏不倚，对准了水清漓。
全场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
“水哥！终于轮到你了！”
“必须来个劲爆的！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水清漓微微蹙眉，显然不太习惯成为这种场合的焦点。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有些紧张的王默，选择了相对安全的：“真心话。”
提问权落在了颜爵手里。他摸着下巴，露出一个坏笑：“水哥，咱也不问太刁钻的。就说说，你第一次见到王默妹妹，是什么时候，什么感觉？不许糊弄！”
问题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水清漓身上，连王默也忍不住屏息看向他。她记得他之前说过，是在图书馆。但她也很想知道，他当时……到底是什么感觉。
水清漓沉默了片刻。包厢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侧脸上，长睫垂下一小片阴影。桌下，他握着她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冷场时，他忽然抬起眼，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看向王默。那双湛蓝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专注，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去年秋天，校运动会。”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她参加女子400米，跑在最后一名。”
王默的心猛地一跳。她确实参加过那次比赛，跑得筋疲力尽，名次垫底。她完全不记得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过他。
水清漓的目光依旧锁着她，仿佛在对着她一个人诉说：“所有人都超过她了，她明明很累，脸色发白，喘得厉害，却一直没有走，也没有停，咬着牙坚持跑完了全程。”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叙述一个客观事实，但王默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极细微的、不同寻常的波动。
“那时候觉得，”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轻声说道，“很倔强，也很……耀眼。”
包厢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运作的细微声响。
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地看着水清漓，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具体而……充满感情的回答。
王默更是彻底怔住了。她望着水清漓，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地击中，酸酸麻麻的感觉迅速蔓延开，涌上眼眶。
原来那么早，那么早之前，在她还完全不知道他是谁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在跑道上笨拙坚持、毫不起眼的她。
不是图书馆，而是更早的秋天。不是因为她的偷窥，而是因为她的倔强。
水清漓说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移开了视线，耳根红得明显。
“哇哦——！”短暂的寂静后，颜爵率先反应过来，夸张地鼓起掌，“可以啊水哥！深藏不露！这波狗粮我吃了！”
“太甜了吧！”
“没想到水清漓你是这样的水清漓！”
起哄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甚。
水清漓在一片闹腾中，重新握紧了王默的手，指尖微微用力。
王默回过神，反手也紧紧回握住他，心底那片温柔的海浪潮汐涌动，澎湃着难以言喻的感动和幸福。她低下头，掩饰着发红的眼圈和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原来，她所以为的偶然，是他早已埋下的伏笔。她所以为的平凡瞬间，在他眼中曾是耀眼的光芒。
聚餐在热闹的气氛中结束。告别了朋友，两人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秋夜的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王默脸颊的热度，却吹不散心头的滚烫。她沉默着，还在消化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真相。
走到那段灯光稍暗、行人稀少的林荫道时，水清漓忽然停下了脚步。
“王默。”他低声叫她。
王默抬起头：“嗯？”
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优越的轮廓，表情看不太清，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丝忐忑。
“我刚才说的，”他顿了顿，声音有些低哑，“是真的。”
“我知道。”王默轻声回应，心里软成一片。
他似乎是松了口气，然后，非常非常缓慢地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动作带着珍视的小心翼翼。
“那时候就在想，”他的声音融在夜风里，低沉而温柔，“如果能认识这个女孩，就好了。”
王默的睫毛颤了颤，感觉他的指尖仿佛带着电流，激起一阵细密的酥麻。
她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清晰的自己，看着他那份笨拙又真诚的温柔。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她只是踮起脚尖，主动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将发烫的脸颊轻轻埋进他带着凉意的外套里。
水清漓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随即，一双温暖的手臂缓缓地、坚定地回抱住她，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呼吸拂过她的发丝。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拥抱着，听着彼此逐渐同频的心跳，在寂静的秋夜里格外清晰。
路灯将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模糊了边界。
暗恋时所有酸涩的猜测、不安的徘徊，都在这个拥抱里，找到了最踏实的答案。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被他清晰看见，并小心珍藏着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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