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图书馆外的银杏树染上了灿烂的金黄。
王默抱着一摞复习资料，脚步轻快地走向老位置。期中考临近，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紧张的备考气息，但她的心情却像窗外的阳光一样明朗。因为无论多忙，那个固定的座位旁，总会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果然，水清漓已经坐在那里了。他微微蹙着眉，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手指快速敲击着键盘，似乎在处理什么棘手的程序代码。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明亮的光斑，长睫在眼睑下方落下浅浅的阴影。
王默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尽量不打扰他。
她刚拿出课本，一张折叠的便签就从他那边推了过来，精准地停在她的书页旁。
王默微微一怔，拿起打开。上面是他干净利落的字迹：
「帮我个忙。桌洞裡有个U盘，银色，帮我递一下。」
她低头看向自己这边的桌洞，果然摸到一个冰凉的金属U盘。她拿出来，递给他。
水清漓接过U盘，插入电脑，目光依旧没离开屏幕，只是极其自然地说了一句：“谢谢。”
仿佛这只是无数次日常互动中最普通的一次。
王默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却泛起一丝微妙的异样感。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是他的语气太过平淡？还是这递东西的请求本身有点突兀？
她甩甩头，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可能是考试压力太大了。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专注地复习自己的科目。
时间在笔尖和书页的摩擦声中悄然流逝。
过了一会儿，水清漓合上电脑，揉了揉眉心，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他侧过头，看向正对着一道微观经济学难题咬笔头的王默。
“卡住了？”他低声问。
王默苦恼地点点头，把课本往他那边推了推，指着那个复杂的公式：“这个弹性系数的推导，怎么都绕不明白。”
水清漓倾身过来，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开始一步步演算。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握着笔的姿态很好看，写下的每一步逻辑都清晰严谨。
“这里，忽略了一个隐含条件。”他用笔尖点了点课本上一行细小的注释，“代入这个边界值，再试试。”
他的气息很近，带着淡淡的薄荷糖的味道，拂过她的耳际。
王默按照他的提示重新计算，果然豁然开朗。“啊！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她欣喜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水清漓看着她恍然大悟的开心样子，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嗯。”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但指尖在触摸板上无意识地滑动着，似乎并没有立刻投入工作。
王默解决了难题，心情大好，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保鲜盒，里面是她昨天烤的小饼干，虽然形状有点不规则，但闻起来很香。她轻轻推到他手边，用气声说：“尝尝？这次糖放得刚好。”
水清漓动作顿住，目光落在那些憨态可掬的小熊饼干上，沉默了两秒，然后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怎么样？”王默期待地看着他。
“……很好。”他咽下饼干，点了点头，语气是一贯的平淡，但耳根似乎有点微红。他又伸手拿了一块。
王默抿嘴笑了起来，心里甜丝丝的。
安静的图书馆里，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和远处偶尔的翻书声。阳光移动，将两人并肩学习的影子投在桌面上，靠得很近。
水清漓吃完饼干，抽了张纸巾仔细擦了擦手，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自己的笔袋里拿出一支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金属外壳钢笔，递到王默面前。
“这个，”他的目光看着钢笔，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我用的不太顺手，好像更适合写中文。你要不要试试？”
王默看着那支质感极佳的钢笔，愣了一下。他之前明明很常用这支笔，还夸过出墨流畅。
“这……太贵重了……”她小声推辞。
“放着也是浪费。”他坚持着，甚至往前又递了递，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手背，带来微凉的触感，“试试看。”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专注，仿佛送出的不是一支笔，而是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王默的心跳莫名地快了几拍。她迟疑地接过那支沉甸甸的钢笔：“那……谢谢？”
“嗯。”水清漓像是完成了某个重要任务，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电脑上，但王默注意到，他紧绷的侧脸线条似乎柔和了许多。
她握着那支还残留着他指尖凉意的钢笔，心里的那点异样感又浮现出来。今天的他，好像格外……体贴？甚至有点小心翼翼的笨拙。
这种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她甩甩头，暗笑自己敏感，然后低头，尝试用新钢笔写字。笔尖划过纸面，确实异常顺滑流利。
时间继续流淌。王默沉浸在学习中，直到感觉眼睛有些酸涩，才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颈。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
水清漓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工作，正看着她。他的电脑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似乎就那样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他的目光很深，像静谧的蓝色湖泊，里面翻涌着一些王默看不太懂的情绪，复杂而温柔。
四目相对，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移开视线，而是依旧那样看着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王默的心跳骤然失序，脸颊开始发烫：“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水清漓缓缓地摇了摇头。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喉结微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紧张。
“王默，”他叫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待会儿闭馆……我有话想对你说。”
“……”王默彻底怔住了。
窗外的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巨大的、橙红色的光轮将天空染成绚丽的油画色彩。暖金色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也照亮了他眼底那些清晰可见的、不再掩饰的紧张和期待。
空气仿佛凝固了。细小的尘埃在光束里飞舞。
王默看着他被霞光柔和的眉眼，看着他微微抿紧的唇线，看着他放在桌面上、无意识蜷起的手指。
所有之前那些微妙的、不同寻常的细节——便签、递U盘、讲题、收下饼干、送钢笔、还有此刻他眼中再明显不过的、欲言又止的汹涌情绪——像散落的珍珠，瞬间被一条线串了起来。
一个不可思议的、让她心脏疯狂悸动的猜想，猛地撞入脑海。
他他他……他该不会是想要……
巨大的期待和恐慌同时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指尖变得冰凉，脸颊却烫得厉害。
在令人窒息的心跳声里，她看到水清漓极其缓慢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那双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鼓励。
王默猛地吸了一口气，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那支冰凉的钢笔，仿佛它能给予她力量。
在窗外漫天燃烧的晚霞见证下，她听到自己用颤抖而细微的声音，做出了回应。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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