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闭馆音乐轻柔地响起，像一声遥远的号角，宣告着白日的终结。
王默的心跳却在这舒缓的音乐里擂鼓般轰鸣，几乎要撞破胸腔。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书本，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好几次都没能把笔顺利塞进笔袋。
水清漓已经合上了电脑，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她。他没有催促，只是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像有实质的重量，压得王默几乎喘不过气，又像温暖的潮水，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
她能感觉到他也在紧张。他插在裤袋里的手，指节的轮廓绷得很紧；他喉结偶尔无意识地滚动一下；他的呼吸声，比平时要沉一些。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充满未知张力的沉默。
终于收拾好东西，王默抱着书包站起身，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好了。”
“嗯。”水清漓应了一声，声音有些低哑。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想接过她怀里略显沉重的书包。
王默下意识地抱紧了一点，慌乱地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他的手顿在半空，蓝眼睛看着她，里面清晰地掠过一丝失落，但很快被他掩去。他收回手，点了点头，率先转身朝外走去。
王默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懊悔。她不是想拒绝他，只是太紧张了。她咬了下唇，快步跟了上去。
走出图书馆大门，秋夜的凉风立刻扑面而来，带着清冽的桂花香气，稍稍吹散了王默脸上的燥热。路灯已经亮起，在地上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圈。
水清漓放缓了脚步，与她并肩而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他没有往宿舍楼的方向走，而是转向了通往湖边的那条更僻静的小路。王默的心跳得更快了，她几乎能预感到即将发生什么，手心沁出薄汗。
湖面倒映着稀疏的星子和路灯的光晕，夜风拂过，泛起细碎的银光。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几声遥远的虫鸣。
他们在湖边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停住脚步。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窃窃私语。
水清漓转过身，面对着她。树影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暗色，让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和她无处遁形的紧张。
“王默。”他开口，声音被夜风送过来，带着一种紧绷的磁性。
“嗯。”王默小声应着，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书包，像是抱着一个盾牌。
他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积攒勇气。夜晚的静谧放大了一切细微的声响，包括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和她自己如雷的心跳。
“从去年秋天，在跑道上看到你开始，”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我的目光，好像就总是会不自觉地去寻找你。”
王默屏住了呼吸，怔怔地看着他。
“看到你在图书馆偷偷看我，又慌慌张张地低下头，会觉得……很可爱。”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回忆般的笑意，但很快又恢复了郑重，“看到你为了一个设计稿反复修改，明明很困还坚持的样子，会觉得……很佩服。”
“看到你因为朋友难过而跟着一起伤心，又会觉得……有点心疼。”
他一件件，一桩桩地说着，那些王默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微不足道的瞬间，原来都被他默默地收在了眼底，珍藏于心。
“我知道我可能……不太会说话，也不太懂得怎么表达。”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很多时候，做得也不够好。”
“但是，”他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灼灼地锁住她的眼睛，里面的紧张和期待几乎要满溢出来，“我对你的喜欢，是认真的。比任何事都认真。”
夜风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了。湖面的波光不再闪烁，虫鸣也悄然歇息。
王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住，酸胀得发疼，又充盈着难以言喻的滚烫情感。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视线变得模糊。
水清漓看着她眼中泛起的水光，似乎更加紧张了。他抿了抿唇，像是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从裤袋里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深蓝色的、丝绒质地的小盒子。
王默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修长的手指有些微颤地打开盒盖。里面并不是什么昂贵的珠宝，而是两枚静静躺在一起的、设计极其简洁的银色戒指。戒身没有任何花纹，只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而含蓄的光泽。
“这对戒指，”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变得更加低哑，却异常清晰，“是我自己设计的。”
王默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向那对戒指。
“材质很普通，只是925银。”他继续说着，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像是在交付自己最珍贵的宝物，“我打磨了很久……可能，还是不够完美。”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句最重要的话问出口，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王默，你愿意……收下它们吗？”
不是“嫁给我”，不是沉重的承诺。而是“收下它们”，是一个少年能想到的、最笨拙又最真诚的请求——请收下我的心意，请允许我将你圈住，也请你圈住我。
王默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看着那对显然倾注了无数心血的戒指，看着他眼底几乎要溢出来的忐忑和深情，所有的不安和惶恐都被这巨大的、纯粹的真诚瞬间冲刷得干干净净。
她用力地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个模糊的单音：“……嗯！”
水清漓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下来，眼底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璀璨的亮光，仿佛所有的星辰都落入了那片蓝色的海洋。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稍小一些的戒指，指尖带着明显的颤抖，试探性地、极其轻柔地托起她的左手。
冰凉的金属环触碰到指尖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动作缓慢而郑重地将戒指推入她的中指，尺寸竟然恰到好处。
戒指戴好的那一刻，他仿佛完成了某个极其神圣的仪式，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然后，他抬起眼，深深地看着她，眼底涌动着剧烈的情感。
王默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中指上那枚简洁却意义非凡的银戒，心里被汹涌的幸福填满。她吸了吸鼻子，拿起盒子里另一枚稍大一些的戒指，鼓起勇气，拉过他垂在身侧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微微蜷着。王默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进他的中指。
冰凉的银环缓缓推至指根，牢牢地圈住了他。
在戒指彻底戴稳的瞬间，水清漓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中指上那对相同的银戒在路灯下闪烁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冰凉的温度很快被彼此的体温焐热。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两人眼中都含着未干的泪意，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如释重负的甜蜜和巨大的幸福。
水清漓伸出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他的指尖温热，带着轻微的薄茧，触感真实而令人心悸。
然后，他缓缓地、试探性地低下头。
王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一个轻柔得如同羽毛般的吻，珍重地落在了她的额头。
温暖，干燥，带着他特有的清新气息，和一种近乎虔诚的珍惜。
停留了片刻，他才缓缓抬起头。
王默睁开眼，撞进他深邃温柔的蓝眼睛里，那里面的深情几乎要将她溺毙。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收紧手臂，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这一次，不再是意外，而是彼此清醒的、确定的相拥。
王默将发烫的脸颊埋在他带着凉意的外套里，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和自己同样剧烈的心跳声，手中紧紧回抱着他。
夜风重新开始流动，湖面波光粼粼，虫鸣再次响起。
寂静的香樟树下，他们紧紧相拥，中指上那对小小的银戒紧密相贴，无声地诉说着最真挚的誓言。
暗恋的潮汐，历经漫长的跋涉，终于在此刻，圆满地汇入了恋爱的海洋，再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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