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王默，”水清漓终于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那是王默从未听过的。

她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死死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别再说没事。”水清漓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不容她再躲闪，“我看得出来。你这几天很不开心，你在躲着我。”

他的语气急切起来：“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发生了别的事？”

王默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清晰的痛苦和不解，那些被强行压抑的委屈和恐慌瞬间决堤。

“你爸爸……来找过我了。”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

水清漓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我爸？他什么时候来的？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的反应证实了王默最坏的猜想。他并不知道他父亲来找过她。那这一切，果然只是他父亲单方面的“提醒”和“警告”。

“他说……他说我影响了你……”王默泣不成声，那些冰冷的话语再次浮现，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心，“他说我只是你人生里……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让我……让我离你远点……”

她断断续续地、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复述着那天的话，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屈辱和难过。

水清漓的脸色越来越沉，眼神一点点冷下去，像是结了一层寒冰。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怎么能……”他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怒火，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他凭什么来找你！”

看到他的反应，王默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他能否认什么的期待，彻底熄灭了。原来他父亲的态度，他并非一无所知。

巨大的绝望和自卑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他说得对……”她向后退了一步，眼泪流得更凶，声音里充满了自我否定，“我什么都帮不了你，只会拖累你……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许……也许我们真的不该……”

“不该什么？”水清漓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他一步上前，双手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王默！看着我的眼睛！”

他的力道很大，抓得她肩膀生疼。王默被迫抬起泪眼，对上他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和痛楚的蓝眼睛。

“告诉我！”他几乎是低吼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你觉得我们只是一段插曲？你觉得我们不该在一起？”

他的目光像灼热的烙铁，烫得王默无所遁形。她看着他眼中的痛苦和愤怒，那些自我贬低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是无助地摇头，泣不成声。

“我不管他跟你说过什么！”水清漓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激烈和强硬，“那是他的想法，不是我的！更不是我们之间的真相！”

他握着她的肩膀，手指微微发颤，眼神却无比坚定，一字一句，清晰地砸进她的心里：“我选择你，是因为你就是你！跟你的家世、你的背景没有任何关系！我喜欢的是那个在跑道上倔强坚持的你，是那个在图书馆偷看我耳朵会红的你，是那个会给我烤有点焦的饼干的你！是你这个人！王默！听懂了吗？”

王默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和决绝。他从未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可是我……”她还是无法摆脱那巨大的阴影，“我害怕……我怕我真的会耽误你……我怕以后……”

“没有可是！”水清漓再次打断她，他松开她的肩膀，双手捧住她的脸，指尖用力，几乎有些粗鲁地擦去她不断涌出的泪水，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珍视。

“看着我！”他命令道，声音沙哑得厉害，“我的未来规划里，从一开始就有你！从来没有什么插曲！你是我认真选择的，想要一直走下去的人！”

他的额头抵上她的，呼吸灼热地交织在一起，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更重的分量：“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王默，是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

王默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着，所有的寒冷和绝望，都在他这番激烈而直白的告白中被击得粉碎。

原来，他不是不知道现实的差距，他只是选择了她。

原来，他从未将他们的感情视为儿戏或插曲。

原来，他比她想象中，还要坚定得多。

滚烫的泪水再次涌出，却不再是出于委屈和恐惧。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写满紧张和期待的眼睛，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他紧抿的、苍白的唇。

所有的犹豫和不安，都在他炽热的目光中融化。

她伸出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像是抓住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用力地、哽咽地，说出了此刻唯一确定的答案：

“我相信你。”

水清漓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他闭上眼，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那些激烈的情绪缓缓沉淀，化为一片深沉的、温柔的海洋。

他不再说话，只是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王默也用力回抱着他，脸颊埋在他带着熟悉气息的颈窝，眼泪无声地浸湿他的衣领。

秋风依旧寒冷，湖面依旧起伏不定。

但相拥的两人之间，那些猜疑和隔阂的坚冰，却在彼此炽热的体温和清晰的心跳声中，一点点融化，消弭。

这一次，他们抱得很紧很紧，仿佛任何力量都无法再将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