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山间的清晨，是被鸟鸣和透过纸窗的熹微晨光唤醒的。

王默在一片温暖中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背后沉稳的心跳和环在她腰间的手臂。记忆如潮水般涌回，她的脸颊瞬间染上薄红，身体微微一动。

“醒了？”头顶传来带着刚睡醒沙哑的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丝。

“……嗯。”王默小声应着，不敢回头，心跳又开始不规律。

水清漓的手臂稍稍收紧了些，却没有更多动作，只是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安静地享受着晨曦中的温存。

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问：“去看日出？”

“好。”

两人默契地起身，换好衣服。经过一夜同衾而眠，虽然羞涩依旧，但一种更深层次的亲密和自然悄然滋生。他会很自然地帮她拢好围巾，她会顺手理一理他微乱的衣领。

推开移门，清冽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松针和雪的味道，令人精神一振。东方的天际已经泛出鱼肚白，染着浅浅的金红。

他们沿着民宿后方一条清扫出的小径，慢慢往更高的观景台走去。脚下的残雪咯吱作响，呼出的气息凝成白雾。

水清漓始终牵着她的手，揣在自己大衣口袋里。他的手掌温暖干燥，牢牢包裹着她的。

观景台上空无一人。他们找了个避风的位置站定，看着天际那抹金红色逐渐扩大、变浓，将连绵的雪山峰顶染上瑰丽的色彩。

太阳终于挣脱地平线的束缚，跃然而出，万道金光瞬间洒满天地，壮丽得令人屏息。

王默被这景象震撼，下意识地握紧了水清漓的手。

他侧过头看她。初升的阳光将她白皙的侧脸和睫毛染成金色，眼睛里倒映着璀璨的朝阳，明亮得惊人。

他看得有些出神。

王默感受到他的目光，也转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被阳光照得暖融融的笑容：“好美。”

“嗯。”水清漓应着，目光却依旧流连在她脸上，低声补充，“很美。”

王默的脸微微一热，不好意思地转回头继续看日出，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看完日出回到民宿，老板娘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早餐。清粥小菜，却格外暖胃暖心。

饭后，他们窝在房间里暖炉旁的榻榻米上，哪里也不想去。窗外是寂静的山景，屋内暖意融融。

水清漓拿出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些琐事，王默则靠在他身边，翻看着手机里昨天拍的照片，时不时递过去给他看一张。

“这张好看吗？”她给他看一张他站在泳池边，刚摘下泳镜，发梢滴着水珠的照片。那是她偷偷抓拍的。

水清漓看了一眼，嘴角微弯：“你拍的都好。”

“这张呢？”她又翻出一张两人在星空馆外，举着棒棒糖的模糊合影。

“嗯。”他点头，目光依旧在屏幕上，手却伸过来，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的。

王默心里甜丝丝的，不再打扰他，安心地靠着他继续翻照片，玩着他修长的手指。

午后的阳光透过纸窗，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只有键盘轻微的敲击声和翻动书页的细响，宁静而安逸。

王默看着看着，眼皮开始发沉。昨晚其实并没睡得很踏实，最初的紧张褪去后，温暖的被炉和身边人令人安心的气息让她彻底放松下来。

她的脑袋不知不觉歪了下去，靠在了水清漓的肩上。

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下来。

水清漓侧过头，看着女孩恬静的睡颜。她的呼吸均匀清浅，长睫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点无意识的、柔软的弧度。

他看了她很久，然后极其小心地合上电脑，放到一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又拉过一旁的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王默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寻找着更温暖的位置。

水清漓的身体微微僵住，随即放松下来，任由她靠着。他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一缕碎发，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的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她微微张开的、色泽柔嫩的唇瓣上。

眼神逐渐变得深暗。

他缓缓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在距离那诱人唇瓣仅剩毫厘之时，他停住了。

最终，一个克制而珍重的吻，轻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如同蝴蝶栖息，短暂停留，便悄然离开。

他重新坐直身体，将她更安稳地拥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也闭上了眼睛。

阳光静静流淌，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

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

寒假正式开始，校园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回家的日子定下来后，离愁别绪便悄然弥漫开来。虽然知道只是短暂的分别，但对于热恋中、几乎日日相见的人来说，依旧显得难以忍受。

最后一天，两人在火车站告别。

候车大厅里人潮涌动，广播声、交谈声、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嘈杂一片。

王默低着头，看着两人脚边并排放着的行李箱，鼻子一阵阵发酸。

水清漓站在她面前，沉默着，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到家了给我发信息。”他低声嘱咐，声音比平时更哑。

“嗯。”王默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也是。”

“每天都要视频。”

“好。”

“记得想我。”

“……你也是。”

毫无营养的对话，却谁也不舍得停下。

广播开始催促王默那趟车的乘客检票上车。

“我……该走了。”王默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

水清漓看着她泛红的眼睛，下颌线绷紧了几分。他忽然伸出手，用力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的拥抱很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带走所有的寒冷和孤单。

王默也用力回抱着他，脸颊埋在他温暖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心安的气息。

“等我回来。”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压抑着情绪。

“嗯。”她哽咽着点头。

最终，还是不得不松开。水清漓提起她的行李箱，送她到检票口。

“进去吧。”他松开手。

王默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检票口，每次回头，都看到他站在原地，蓝眼睛一直追随着她，在嘈杂的人群里，像一座沉默而温柔的灯塔。

通过检票口，走到站台的通道，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他还在那里，隔着玻璃墙，对她挥了挥手。

王默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也用力地挥了挥手，然后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向站台。

火车缓缓启动，窗外的景物开始移动。

王默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站台越来越远，那个挺拔的身影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心里瞬间空了一大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打字：「我上车了。想你。」

几乎是在发送成功的下一秒，他的回复就跳了出来：「嗯。我也想你。」

后面跟了一个小小的、系统自带的爱心表情。

王默看着那个笨拙又可爱的表情，破涕为笑。她知道，这大概是他能表达的最直白的思念了。

火车加速，驶向陌生的远方。

窗外的天空湛蓝，阳光灿烂。

王默握紧手机，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冬日景致，心里虽然酸涩，却也被一种坚定的暖意填充。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而他们的故事，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