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分班试炼。这四个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灰岩分院残酷的筛选机制，在昨晚那本字迹模糊的《学院通则》角落里，只用冰冷的几行字提及：试炼定去留，优者入“磐石”，次者归“砺砂”，最末……遣返或转杂役。

遣返？回到那个被蚀灵会阴影笼罩、父母重伤待救的绝境？凌澈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他不能回去。

推开通往理论课石室的门，一股混合着陈旧羊皮纸、干燥矿石粉末和隐约汗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室内光线比砺心堂略好，粗糙的石壁上开了几道狭窄的高窗，几缕稀薄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布满刻痕的石桌石凳上投下模糊的光斑。稀稀拉拉坐了十几个灰岩学员，大多沉默着，气氛沉闷得像凝固的泥浆。

凌澈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石室。在靠近角落的位置，他看到了那个魁梧的身影。岳峥磬独自占据一张石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块嵌入石壁的碑。他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书页泛黄的典籍，指节粗大的手指正缓慢地划过一行行细密的文字，眼神专注沉凝，仿佛周遭的一切嘈杂都无法侵入他周身那无形的壁垒。凌澈在他旁边隔了一个位置坐下，石凳冰凉坚硬。

岳峥磬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到来，连眼角的余光都吝于给予。那沉默，并非刻意的疏离，而是一种近乎真空的隔绝。凌澈想起昨日精神触碰时感受到的那股纯粹厚重的意志，又想起随后大脑撕裂般的剧痛，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困惑。那瞬间的共鸣，是错觉吗？还是某种他不理解的力量？

“啪嗒，啪嗒。”

缓慢而清晰的脚步声从石室门口传来。一个穿着深灰色学院袍的身影踱步而入。袍子浆洗得笔挺，袖口和下摆一丝不苟地熨帖着，衬得来人略显瘦削的身形更显刻板。他头发花白，向后梳拢得纹丝不乱，脸上法令纹深刻，颧骨高耸。正是灰岩分院院长，秦镇岳。

他没有走上石室前方那个略高的石台，只是随意地站在入口附近，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室内的学员。那目光所及之处，连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最终，他的视线在凌澈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又掠过岳峥磬，最后落回手中一本薄薄的册子上。

“灵枢律令学基础。”秦镇岳的声音响起，干涩沙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万物之能，自有其律。律令之基，在于‘界’与‘衡’。”

他没有翻开那本册子，只是用枯瘦的手指随意地敲了敲封面。那动作很轻，却仿佛敲打在每个人的鼓膜上。

“异能非无根之水，起于源，循于脉，显于界。何为界？”他的目光扫过下方，“天地有界，是为异脉；器物有界，是为异纹；血肉有界，是为灵枢。异能者，掌其异而显化，其力所及，即为尔等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