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温

监护仪的警报声刺破走廊时，陈砚感觉血液都往头顶冲，他扒着玻璃门的指节泛白，眼看里面的医生要撤掉仪器，林深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忽然动了——不是微弱的抽搐，是指尖朝着他的方向，轻轻颤了颤，像濒死的蝶扇了下翅膀。

“等等！”陈砚隔着门喊，声音抖得不成样，“他动了！你们再试试！”

医生顿了下，回头看监护仪，那条直线仍平着，却在边缘处有极淡的起伏。护士递过备用的强心针，医生咬着牙扎进林深的静脉，推药的瞬间，陈砚看见林深的睫毛颤了颤，眼尾那颗痣跟着动了动，像要睁眼。

“林深，看着我！”陈砚把脸贴在玻璃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门，“你说要给我讲高数题的，我还没及格呢！你说了不算数？”

监护仪突然“嘀”地响了一声，很轻，却像惊雷炸在走廊里。那条直线跳了个微小的波峰，接着又跳了一下，虽弱，却在慢慢往上抬。医生猛地俯身看心电图纸，又翻了翻林深的眼睑：“瞳孔有对光反应了！血压也在回升！”

护士拉开门时，陈砚几乎是扑进去的。他蹲在床边，攥住林深那只还在抖的手，掌心烫得吓人，却比刚才多了点温度。林深的嘴唇动了动，气音细得像线：“糖……”

“在呢，”陈砚赶紧摸出兜里那颗皱巴巴的薄荷糖，剥开糖纸凑到他嘴边，“你先闻闻，等你能咽了我喂你吃，好不好？”

糖的清凉味飘过去，林深的眉头松了点，指尖在他掌心勾了勾，力道轻得像羽毛，却没松开。护士重新调整输液速度，轻声说：“暂时脱离危险了，但还得观察，他现在是靠着药物维持，能不能彻底醒过来，要看今晚。”

陈砚没敢动，就蹲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直到腿麻得站不住，才小心翼翼地挪到椅子上，把林深的手搭在自己胳膊上，让他能攥得稳些。窗外的天慢慢亮了，晨光透过玻璃落在林深脸上，把他苍白的脸照得透了点，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倒比平时柔和了些。

中午时林深又烧起来，体温忽高忽低，陈砚拿凉毛巾敷在他额头，毛巾刚贴上，就感觉手被攥紧了——林深睁开眼了。

眼白还是有些浑，却能聚焦了，他盯着陈砚看了好一会儿，喉咙里发出点哑音：“你……没走？”

“我哪儿能走，”陈砚笑了，眼泪却掉在他手背上，“你把我扔这儿算怎么回事？”

林深的嘴角牵了下，像要笑，却咳了两声，咳得胸口起伏，陈砚赶紧顺他的背。等他缓过来，才听见他低声说：“怕你……等。”

“我等得起，”陈砚把糖又往他嘴边递了递，“你欠我的多了，高数题、南方特产，还有满书包的薄荷糖，你不醒，谁给我兑现？”

林深眨了眨眼，眼尾湿了，他偏过头，用没输液的那只手摸了摸陈砚的脸，指尖凉得很：“不躲了……以后都不躲了。”

陈砚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感受着那点凉意，忽然觉得心里那块堵了许久的石头落了地。监护仪的滴答声匀匀地响着，像在数着时间，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连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都好像淡了些。

他知道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林深的病得慢慢养，那些被耽误的日子得一点点补，但此刻握着这只不再悬空的手，闻着鼻尖淡淡的薄荷糖味，陈砚突然觉得他们没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