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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教九流】鸩凛神(十二)

燕云异闻录

后来几天,阿渡没有再外出,而是留在了破庙里,异常细心地照料着阿九。他依旧沉默寡言,但动作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周到。每日按时换药,清理伤口,准备清淡却足以果腹的食物,甚至会在夜里留意阿九是否因为疼痛而睡得不安稳。

阿九的伤势在这种近乎“娇惯”的照料下,好得飞快。

偶然一日,阿渡难得又出了趟门,直到傍晚才回来。回来时,他手里竟提着几尾用草绳穿起的、还在活蹦乱跳的鲜鱼。

阿九正靠着廊柱逗弄小鼠,见状眼睛一下子亮了,惊喜道:“你还会捕鱼?!”他实在难以想象阿渡这副冷冰冰的模样挽着裤腿下河摸鱼的样子。

阿渡将鱼放在一边,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解释:“路上遇山匪劫道,出手救了一老丈。他硬塞的谢礼。”言简意赅,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路边的一粒尘埃。

阿九听了,咂咂嘴,心想这鱼来得可真够“血雨腥风”的,但看着那肥美的鲜鱼,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此刻馋虫被勾了起来,便自告奋勇:“我烤东西可是一绝!以前在野外混的时候练出来的!今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阿渡看了他一眼,没反对。

于是夜幕降临时,破庙的院子里生起了一小堆篝火。阿九熟练地将鱼处理干净,架在火上翻烤。油脂滴落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诱人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两人围着火堆坐着,阿九一边忙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多是他在说,说些以前跑商遇到的趣事,或者偷鸡摸狗时的狼狈。阿渡依旧话不多,但已经不再是阿九说十句他回一句的状态了。偶尔会“嗯”一声,或者极简短地问一句“后来?”,甚至有一次,在阿九讲到如何被一只恶犬追了三条街时,阿九似乎看到他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虽然转瞬即逝,但阿九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

“好了!”阿九将烤得外焦里嫩、香气扑鼻的一条鱼递给阿渡,脸上带着满满的期待,“小心烫!”

阿渡接过,低头看着那烤鱼,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他咀嚼的动作很慢,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细看之下,那总是紧抿的唇角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他仔细地嚼了好一会儿,仿佛在品味一种极其陌生而新奇的味道。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眼巴巴等着评价的阿九,沉默地伸出了拇指,向上比了一下。

这个动作由他做出来,显得格外生硬甚至有些滑稽,但却无比清晰地表达了他的认可。

阿九先是一愣,随即心里猛地炸开一片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好吃吧!我就说嘛!”

他高兴地拿起另一条鱼,自己也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偷偷观察阿渡。只见阿渡虽然依旧吃得慢条斯理,姿态规矩,但那吃鱼的速度明显比平时吃饭要快上一些。

阿九心里乐开了花,看着阿渡专注吃鱼的样子,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个念头:比起那只安静待着的小鼠,这家伙果然还是更像一只被美食驯服了的、外表冷漠的大猫。

阿九的内伤在阿渡这些时日好吃好喝的细心照料下,恢复得比预期还要快些。胸口的闷痛早已消失,连带着气色也红润了不少。他自己估摸着,再过不了几天,大概就能彻底痊愈,恢复如初了。

这么一想,阿九心里非但没有多少喜悦,反而莫名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沉甸甸地堵在心口。他下意识地回过头,望向院子那棵老槐树下。

阿渡正坐在石凳上,姿态依旧挺直,手里端着一只粗陶茶杯,里面是刚沏的、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他并没有喝,只是那么静静地握着,目光放空地望着远处沉落的夕阳余晖,侧脸在暮色中显得安静而平和。

这一幕,莫名地让阿九心头一涩。像这样平静的日子,有人悉心照顾,有人默默陪伴,偶尔还能说上几句话,甚至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这种简单却温暖的日常,是他漂泊挣扎这么多年里,从未奢望过能拥有的。

他好像……有点贪恋这种感觉了。贪恋这份有人相伴的安稳,贪恋这两颗同样孤独的心互相靠近、互相安抚时产生的微弱暖意。一想到伤好之后,或许就要离开,重新回到那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独行路上,他就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和不舍。

阿渡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向他,空寂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无声的询问:“?”

阿九猛地回过神,对上那双眼睛,心里一慌,连忙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那笑容有些勉强,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苦涩。

“阿渡,”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故作轻松地响起,“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渡,仿佛想从对方那永远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阿渡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察觉到了那笑容底下的异样,但他终究不擅长解读这些复杂的人类情绪。他只是依循着事实,默默地点了点头,给出了一个最直接的反应:

“……嗯。”

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也听不出是希望他快点好,还是……别的什么。

得到这个预料之中的回应,阿九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悄无声息地瘪了下去。他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只得慌忙低下头,假装去整理并不要整理的衣角,掩去眼底翻涌的失落。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彻底隐没在山后,暮色四合,将相对无言的两人缓缓笼罩。只有阿渡手中那杯茶,还固执地散发着最后一丝微弱的热气。

夜色一点点爬上天空,良久,阿渡站起身,像往常一样,沉默而熟练地将那盏小油灯点亮。昏黄温暖的光晕再次驱散一小片夜色,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廊下。

阿九依旧躺在廊前那块熟悉的位置,阿渡则坐在他身旁不远处,两人之间隔着那盏灯,一如过往的许多个夜晚,在静默中一同望着远处被夜色模糊的山峦轮廓和天上逐渐清晰的星子。

夜风微凉,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阿九看着阿渡被灯光勾勒出的、略显孤寂的侧影,心里那股难以排遣的眷恋和不舍又翻涌上来。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扯了扯阿渡的衣角。

阿渡转过头,目光带着询问落下。

阿九望着他,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陪我躺会儿?”

这要求有些逾越,甚至有些孩子气。阿渡沉默地看了他片刻,那双空寂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但最终,他没有拒绝,只是依言,动作略显僵硬地在阿九身侧躺了下来,保持着一点距离,并肩望着星空。

身下的木板传来轻微的响动。阿九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存在感。他心跳莫名有些加快。

静默了片刻,阿九忽然翻了个身,变成了侧卧的姿势,面朝着阿渡。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专注地落在阿渡的侧脸上,描摹着那冷硬的线条和眉间那点朱砂。

阿渡似是感应到了这过于直接的目光,微偏过头,对上了阿九的视线。他的眼神里依旧带着惯有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似乎在问“怎么了”。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阿九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涩、温暖、眷恋、还有一丝即将分离的恐慌……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汹涌地冲上眼眶,让他的视线瞬间模糊发热。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像是漂泊已久的孤舟终于看到了港湾,却被告知只能短暂停靠。

鬼使神差地,阿九撑起身子,朝着阿渡靠近。

阿渡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却没有丝毫防备或抗拒。

阿九伸出手,指尖微微发颤,轻轻地捧住了阿渡的脸颊。那触感依旧微凉,皮肤下是坚硬的骨骼轮廓。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勇气,缓缓地将自己的额头,抵上了阿渡的额头。

肌肤相贴的瞬间,两人都是一颤。

阿九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额间传来的、比自己略低的体温,能闻到对方身上那极淡的、冷冽如同雪松又带着一丝焚香余烬的气息。这距离太近了,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细微的呼吸。

阿九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眼角滑落,渗入两人相贴的肌肤之间。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抵着阿渡的额头,仿佛想通过这笨拙的接触,将心中所有无法言说的依赖、感谢、不舍……都传递过去。

阿渡的身体最初有些僵硬,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密的接触显然超出了他惯常的认知范畴。但他并没有推开阿九。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细微颤抖,能感受到额间那湿热的泪意。

他沉默地承受着这份沉重而滚烫的依恋,那双总是空寂的眼睛在极近的距离里,映着阿九紧闭的、流泪的眼睫,似乎也微微动了一下。他依旧不懂这复杂的情感,却奇异地……没有感到排斥。

夜风吹过庭院,草木簌簌作响。油灯的光芒温柔地笼罩着廊下静静相抵的两人,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为他们而静止。

阿渡头一次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不像疼痛那般尖锐,也不像杀戮后的空茫,更像是一根极细的羽毛,在心尖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地方,轻轻地、持续地搔刮着。他不懂感情,甚至对此感到麻木,但奇异的是,他并不讨厌阿九此刻的靠近和触碰。

看着阿九在自己面前毫无掩饰地落泪,那眼泪一滴滴滚落,淌在地板上,也仿佛烫在了他冰冷的心湖上。阿九哭得无声,却比任何嚎啕都更显得委屈和难过,他是那种丢了赖以活命的银子都能呲牙咧嘴骂句娘然后转头就去想法子的人,此刻却为了……为了一个人,哭得这样伤心。

阿渡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该如何止住这泪水,记忆中似乎从未有人教过他如何安慰一个哭泣的人。他只能凭着极其有限的、来自阿九的“示范”,笨拙地尝试。

他小心地将两人之间的油灯挪开了一些,避免碰倒,而后又往阿九身边更靠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体因哭泣而带来的细微颤抖。他抬起手,有些僵硬地、一下下地轻拍着阿九的背脊,模仿着阿九之前安抚他的语气,低声道:

“……不哭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直,甚至带着点不自然的磕绊,但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重量。

然而,阿九一听这话,非但没有止住眼泪,反而像是被触碰到了某个更柔软的开关,哭得更凶了。原本无声的落泪变成了低低的、压抑的抽噎,肩膀也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阿渡彻底慌了。那心尖被羽毛搔刮的感觉变得更明显,甚至泛起一丝陌生的酸胀。他从未处理过这样的情况,只能凭着本能,双手轻轻捧住了阿九湿漉漉的脸颊,迫使对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他微微蹙着眉,那双总是空寂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清晰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直直地望进阿九盈满泪水的眼眸里,低声问道:

“……怎么了?”

他的指腹粗糙,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擦拭着阿九脸上的泪痕,动作却意外地小心翼翼,仿佛捧着什么极易碎裂的珍宝。

阿九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阿渡近在咫尺的、写满无措和关切(尽管他自己可能都未意识到)的脸庞,听着那生硬却真诚的询问,心中那股离别的愁绪和难以言说的眷恋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我……我的伤快好了……我、我是不是……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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