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辩论赛过去两周后，邓佳鑫在校门口等到了那辆黑色轿车。

他刚走出校门，就看见左航被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半推半请地塞进后座。小Omega没有挣扎，但挺直的背脊和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的抗拒。邓佳鑫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

"左航！"

车窗贴了防窥膜，但邓佳鑫确信左航听见了。因为那双手突然贴在玻璃上，十指张开，像要抓住什么却无能为力。黑色轿车缓缓启动，邓佳鑫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已经自动追了上去。

"停下！"

轿车加速驶离，邓佳鑫拼命追赶。书包重重砸在地上，里面的书本和笔记本电脑散落一地。他顾不上去捡，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辆渐行渐远的车上。左航还在里面，而他知道如果这次放手，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栗色卷发的小Omega了。

十字路口的红灯给了邓佳鑫希望。他喘着粗气缩短距离，眼看就要追上——

"小心！"

刺耳的刹车声从右侧传来。邓佳鑫转头，一辆转弯的货车近在咫尺。世界突然变得很慢，他看见货车司机惊恐的表情，看见挡风玻璃上反射的自己，看见黑色轿车后窗里左航骤然放大的瞳孔。

然后是一片黑暗。

消毒水的气味。这是邓佳鑫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认知。第二个是疼——右腿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喉咙火辣辣的，仿佛吞了一把沙子。

"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左侧传来。邓佳鑫艰难地转动脖子，看见左航坐在床边，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显然哭了很久。小Omega穿着便服而非校服，手腕上也没有那个蓝色信息素手环。

"水..."邓佳鑫嘶哑地说。

左航连忙扶他起来，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温水滑过喉咙的感觉让邓佳鑫想哭。他试着活动右腿，一阵剧痛让他倒吸冷气。

"胫骨骨裂，三处软组织挫伤。"左航机械地报出诊断结果，声音平静得不自然，"医生说...说你能活着是奇迹。"

邓佳鑫想笑，但牵动了腹部的肌肉，变成了一声闷哼："你父亲..."

"他同意了。"左航打断他，手指绞着被单，"暂时的。"

邓佳鑫眨了眨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国际信息素研究大赛。"左航深吸一口气，"如果你能拿到冠军，他就...不干涉我们交往。"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病床上，形成一道金色的线。邓佳鑫盯着那道光线，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本该高兴，但左航的表情让他隐隐不安。

"条件是什么？"邓佳鑫直击要害。

左航的睫毛颤了颤："你必须...独立完成研究。我只能当实验对象。"

"就这样？"

"还有..."左航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决赛当天是我的发热期。"

邓佳鑫瞬间明白了。左航父亲在测试他——测试一个Alpha能否在Omega发热期时保持理智，能否用科学而非本能去爱一个人。

"我接受。"邓佳鑫毫不犹豫。

左航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发热期的Omega信息素会诱发Alpha的..."

"我知道。"邓佳鑫打断他，"但我更知道我想要的是你，不是你的顺从。"

左航的嘴唇颤抖起来。他低下头，一滴泪砸在邓佳鑫手背上，滚烫得像熔化的金属。

"别哭。"邓佳鑫想抬手擦他的眼泪，但输液管限制了他的动作，"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三个月后。"左航擦了擦眼睛，"但你需要先通过校内选拔。"

邓佳鑫笑了："那得先让我出院。"

左航终于也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医生说再观察两天。"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我父亲允许我...陪你准备比赛。"

"真的？"邓佳鑫眼睛亮了起来。

"嗯。"左航点点头，"条件是每天要有保镖跟着。"

邓佳鑫不在乎什么保镖。此刻他只想拥抱面前这个眼睛红红的小Omega，但他动弹不得的右腿提醒着他要冷静。于是他轻轻勾住左航的手指："值得。"

左航的脸红了。他飞快地看了眼门口，俯身在邓佳鑫额头上留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然后迅速退开，假装整理输液管。

邓佳鑫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无比明亮，连消毒水的气味都闻起来像花香。

两周后，邓佳鑫拄着拐杖回到了学校。校内选拔赛的通知已经贴满了公告栏，参赛者需要在两个月内完成一项原创性研究，主题是"信息素调控"。

"太巧了。"邓佳鑫对左航说，"我这几年一直在研究这个。"

左航帮他拿着拐杖，好奇地问："为什么对这个方向感兴趣？"

"因为我母亲。"邓佳鑫轻声说，"她被强制标记后，尝试过各种方法消除Alpha信息素的影响。大多数都...很痛苦。"

左航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默默握住邓佳鑫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的影子落在地面上，被阳光拉得很长。

接下来的日子像做梦一样。每天放学后，左航都会陪邓佳鑫去实验室，有时带着穆祉丞和张峻豪。邓佳鑫的研究方向是"信息素选择性过滤系统"，简单来说就是开发一种能屏蔽特定Alpha信息素的装置——正是左航手腕上那个手环的升级版。

"理论上，这个芯片可以识别并屏蔽任何引起不适的信息素。"邓佳鑫指着显微镜下的电路图解释，"就像免疫系统的'白名单'机制。"

左航听得入神，栗色卷发垂在颊边，时不时提出些尖锐的问题。邓佳鑫常常看着他的侧脸走神，直到左航用笔帽戳他才回过神来。

"专注点，科学家。"左航总是这样调侃他，眼睛却亮晶晶的。

校内选拔赛如期而至。邓佳鑫的成果毫无悬念地获得了第一名——他的芯片不仅能过滤特定信息素，还能缓解Omega的发热期症状。评委们惊叹不已，连那位曾经刁难他的教育部官员都主动要了联系方式。

"决赛在瑞士。"邓佳鑫看着邀请函说，"你父亲真的允许你去吗？"

左航点点头："他派了私人医生和保镖跟着。"顿了顿，又小声补充，"还有抑制剂。"

邓佳鑫捏了捏他的手："不需要抑制剂。我的芯片可以..."

"我知道。"左航打断他，耳尖泛红，"但父亲坚持要做两手准备。"

决赛前一周，四人组——邓佳鑫、左航、穆祉丞和张峻豪——登上了飞往苏黎世的航班。左航的父亲出手阔绰，直接包了头等舱，但代价是四个黑衣保镖全程"陪同"。

"像被押解的犯人。"张峻豪在邓佳鑫耳边嘀咕。

邓佳鑫只是笑笑。只要能跟左航在一起，再多的保镖也无所谓。飞机上，左航靠在他肩头睡着了，栗色卷发蹭得他脖子痒痒的。邓佳鑫小心地调整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同时注意到小Omega手腕上又戴回了那个蓝色手环。

苏黎世的冬天比想象中冷。比赛场地设在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来自全球的三十支队伍将在这里展示他们的研究成果。邓佳鑫的展位被安排在礼堂中央，这是个好位置——评委们会最先看到他的项目。

"紧张吗？"布展当晚，左航帮邓佳鑫调试设备时问道。

邓佳鑫诚实地点点头："有点。毕竟这关系到..."

"嘘。"左航突然捂住他的嘴，"别说了。"

邓佳鑫疑惑地看着他，左航指了指天花板角落——那里有个小小的摄像头，红灯一闪一闪。

"父亲的人在监视。"左航用口型说。

邓佳鑫了然。他拉过左航的手，在掌心写下：【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

左航的眼睛湿润了。他飞快地环顾四周，然后凑近邓佳鑫，在他唇上轻轻一碰，又迅速退开，像只受惊的小鹿。

决赛当天，意外还是发生了。左航的发热期比预计提前了十二小时。邓佳鑫正在做最后的演示准备，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焦糖味——左航的信息素失控了。

"芯片..."左航靠在墙上，脸色潮红，"失效了..."

邓佳鑫立刻从包里拿出备用芯片，但左航的情况比想象的严重。发热期来势汹汹，小Omega已经站不稳了，琥珀色的眼睛蒙着一层水雾。

"临时标记..."左航艰难地说，"只能这样了..."

邓佳鑫摇头，从行李箱深处拿出一个蓝色小瓶："试试这个。"

那是他秘密研发的信息素调节剂，专门针对左航的紊乱症。药剂注入静脉后，左航的呼吸逐渐平稳，但脸色仍然绯红。

"好点了吗？"邓佳鑫轻声问，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那诱人的焦糖香。

左航点点头，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你...怎么忍住的？"

"想着你的感受。"邓佳鑫帮他整理衣领，"而不是我的欲望。"

左航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伸手抚上邓佳鑫的后颈，那里的腺体正因克制而发烫："谢谢。"

邓佳鑫的演示近乎完美。评委中有几位是诺贝尔奖得主，他们对这个能精准调控信息素感应的芯片赞不绝口。当主持人宣布冠军时，邓佳鑫甚至没反应过来——直到左航冲上台拥抱他，栗色卷发扫过他脸颊，带着熟悉的焦糖香。

"现在，"邓佳鑫在获奖感言结束时突然说，"我有件更重要的事。"

全场安静下来。邓佳鑫转向台下某个角落——左航的父亲正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全球直播的镜头随着邓佳鑫的视线转动，最终定格在那个栗色卷发的Omega身上。

"左航。"邓佳鑫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不要你的顺从，我只要你的真心。你愿意..."

他的话没能说完。左航冲上台，一把抱住他，然后——在全世界面前——咬上了邓佳鑫的后颈。临时标记的刺痛让邓佳鑫闷哼一声，但随即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礼堂哗然，闪光灯亮成一片。

"我愿意。"左航松开牙齿，嘴唇沾着一点血丝，眼睛亮得惊人，"不管是作为实验对象还是..."

邓佳鑫吻住了他，把剩下的誓言吞进这个吻里。台下，左航的父亲站起身，面无表情地鼓了鼓掌，然后转身离去。但邓佳鑫不在乎——他怀里的Omega正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像抓住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当晚，酒店房间里，左航趴在邓佳鑫胸前，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个新鲜的标记。

"疼吗？"他小声问。

邓佳鑫摇头，虽然事实恰恰相反。临时标记的疼痛远超过他的想象，但左航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他心都化了。

"为什么突然..."邓佳鑫指了指自己的后颈。

左航的脸红了："想证明我不怕了。"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全球直播的话，父亲就不能反悔了。"

邓佳鑫大笑，牵动了标记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左航连忙去揉他的脖子，却被邓佳鑫抓住手腕拉到胸前。

"值得。"邓佳鑫吻了吻他的指尖，"每一秒都值得。"

窗外，苏黎世的夜空繁星点点。左航的信息素手环静静躺在床头柜上，指示灯规律地闪烁着，像一颗小小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