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战！”沈砚的厉喝如同惊雷，在狭小的营帐内炸响，瞬间驱散了因兵符失落和敌军合围带来的绝望阴霾。
帐内所有暗卫，包括重伤勉强支撑的萧珏，眼中都燃起了决死的火焰。没有退路，唯有背水一战！
“赵明诚！”沈砚语速极快，眼神如鹰隼般扫过地形图，“你带十人，保护侯爷和谢大人，从山谷北侧最陡峭的冰壁尝试攀援！那里敌军防守最薄弱！其他人，随我正面冲击秦烈中军！”
“不行！”谢铮挣扎着要坐起，被沈砚一把按住，“你留下！这是军令！”
“沈砚！”谢铮抓住他的手臂，力道虽弱却异常坚定，“正面是送死！秦烈至少有五百精锐！我们只有不到三十人！”
“所以要打疼他！打乱他！”沈砚的眼神冰冷而疯狂，“你们从北侧走，我拖住他们！只要你们能出去，找到忠义将领，揭露秦烈叛国，北境就还有救！”他猛地抽出佩剑，剑锋映着火光，寒意逼人，“我沈砚（萧砚）这条命，十五年前就该没了！今日若能换你们一线生机，值了！”
“阿砚！”萧珏目眦欲裂。
“别废话！”沈砚厉声打断，目光扫过帐内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弟兄们，怕不怕死？”
“愿随大人死战！”暗卫们齐声低吼，声震营帐。
“好！”沈砚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谢铮，那眼神复杂难言，有诀别，有不舍，更有不容置疑的命令，“带他走！若我...若我回不来，替我...照顾好他。”最后一句，轻得只有谢铮能听见。
谢铮浑身剧震，琥珀色的眸子里瞬间涌上血丝，他想说什么，却被剧烈的咳嗽淹没，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砚决绝地转身，掀起帐帘，大步踏入漫天风雪之中。
“走！”赵明诚红着眼眶，一把背起萧珏，另一名暗卫则小心地架起无力反抗的谢铮，十人小队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在北侧陡峭的冰壁方向。
风雪如怒，喊杀震天。
沈砚一马当先，率领剩下的近二十名暗卫，如同扑火的飞蛾，悍然冲向山谷入口处秦烈严阵以待的大军！没有阵型，没有计谋，只有一往无前的惨烈冲锋！
“放箭！”秦烈站在高坡上，狞笑着挥手。
密集的箭雨如同死亡之幕，瞬间覆盖了冲锋的路径！数名暗卫中箭倒地，但队伍冲锋的速度丝毫未减！沈砚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格开箭矢，胯下战马如同离弦之箭，直扑秦烈帅旗！
“拦住他！”秦烈身边的亲兵统领厉喝，数十名重甲步兵持盾结阵，长矛如林般刺出！
“破！”沈砚暴喝，竟不闪不避，战马在长矛刺中前的一刹那人立而起，他借势腾空，长剑化作一道惊鸿，带着玉石俱焚的气势狠狠劈下！
轰！坚固的盾阵竟被这凝聚了毕生功力与无尽悲愤的一剑硬生生劈开一道缺口！沈砚落地翻滚，长剑横扫，数名重甲步兵惨叫着倒下！他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目标只有一个——秦烈！
“疯子！给我杀了他！”秦烈又惊又怒，连连后退。
更多的士兵涌上来，将沈砚团团围住。暗卫们奋力厮杀，试图靠近，却不断被分割、包围、倒下。战斗瞬间进入最残酷的白刃肉搏阶段，每分每秒都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沈砚身上已添了数道伤口，左肩更是被一支重弩箭擦过，火辣辣地疼。他浑然不觉，眼中只有秦烈那惊慌失措的脸。他挥剑劈砍，脚步踉跄却坚定无比，一步步杀向高坡。
就在沈砚即将冲破最后一道防线，剑锋距离秦烈仅有数步之遥时——
“保护将军！”一声尖锐的呼哨响起！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秦烈身后闪出，速度奇快，招式狠辣刁钻，直取沈砚要害！这些人装束与普通士兵迥异，黑衣蒙面，手臂上隐约可见七星刺青！是七星盟的高手！
沈砚腹背受敌，压力陡增！他挥剑格开两柄淬毒的短匕，却被第三名黑衣人一掌印在胸口！
“噗！”沈砚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眼前阵阵发黑。七星盟高手的围攻，加上连番血战的消耗，他已至强弩之末！
“哈哈哈！萧家余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秦烈见沈砚受创，狂笑着拔出佩刀，亲自冲下高坡，要亲手结果这个心腹大患！
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三道尖锐至极的破空声撕裂风雪！快得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噗！噗！噗！
秦烈前冲的身形猛地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咽喉、眉心处突然多出的三个血洞！他甚至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击中了自己！
围攻沈砚的三名七星盟高手，也在同一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闷哼着倒飞出去，落地后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他们的眉心或心脏处，赫然插着三枚造型奇特、泛着幽蓝寒光的菱形冰锥！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所有人！战场出现了一刹那诡异的死寂！
风雪中，一道修长挺拔的玄色身影如同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落在沈砚身前。来人戴着半张冰冷的银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双毫无感情的、如同万年寒潭般的眼眸。他手中并无兵器，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凛冽杀意，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了。
“你...”沈砚捂着剧痛的胸口，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神秘人。
面具人没有回头，冰冷的目光扫过陷入混乱的敌军。剩下的七星盟高手和秦烈的亲兵被这目光扫过，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仿佛被毒蛇盯上！
“走。”面具人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如同冰珠落地，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砚瞬间明白，这是唯一的机会！他强提一口气，吹响了一声尖锐的呼哨——这是通知赵明诚他们突围成功的信号！
“拦住他们！”敌军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嘶吼着扑上。
面具人身形微动，快如鬼魅！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看到扑在最前面的几名士兵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惨叫着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已筋骨尽断！他出手狠辣无情，每一次移动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硬生生在密密麻麻的敌军中杀开一条血路！
沈砚紧随其后，长剑挥舞，收割着试图靠近的敌人。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柄烧红的尖刀，刺穿了敌军的包围圈，向着茫茫雪原深处疾掠而去！
风雪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追兵被面具人神鬼莫测的手段杀得胆寒，又被风雪阻隔视线，很快就被甩开。
不知奔逃了多久，直到彻底听不到追兵的喊杀声，沈砚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一软，向前栽倒。
一只冰冷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他。面具人将他带到一处背风的巨大冰岩后面。这里似乎早有准备，角落里堆着一些干柴和皮囊。
“咳...咳咳...”沈砚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带着冰碴的血沫，浑身脱力，伤口在严寒中更是痛彻骨髓。他艰难地抬头，看向沉默地生火的面具人：“你...是谁？为何救我们？”
面具人没有回答，只是将一皮囊烈酒扔到他怀里，又丢过来一包伤药。火光跳跃在他冰冷的银色面具上，映不出丝毫情绪。
沈砚知道问不出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恢复体力，找到谢铮和兄长。他不再多言，咬牙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烈酒浇在伤口上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
就在这时，面具人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他侧耳倾听，随即猛地起身，冰冷的目光投向冰岩外的风雪深处，一只手已按在了腰间——那里似乎悬着一柄形状奇特的短刃。
沈砚也立刻警觉，握紧了剑柄。
风雪中，传来一阵急促但虚浮的马蹄声和压抑的咳嗽声！声音越来越近！
“是...是谢铮他们？”沈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很快，几个相互搀扶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正是赵明诚带着几名暗卫，背着昏迷的萧珏，架着几乎走不动路的谢铮！他们显然也经历了苦战，人人带伤，形容狼狈。
“大人！”赵明诚看到沈砚和篝火，惊喜地喊道。
“谢铮！兄长！”沈砚挣扎着起身迎上去。
赵明诚等人看到沈砚身边那个气息冰冷危险的银面具人，立刻警惕地停下脚步，手按兵器。
“自己人...暂时。”沈砚简短解释，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在谢铮身上。谢铮脸色灰败，气息微弱，显然攀爬冰壁和一路奔逃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伤口也崩裂了，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袍。
“谢铮！”沈砚冲过去，小心地将他从暗卫手中接过，搂在怀里。谢铮的身体冰冷得吓人，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面具人的目光在谢铮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波动，快得让沈砚以为是错觉。随即，面具人便移开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默默地将篝火烧得更旺一些，又拿出几个皮囊分给众人。
赵明诚等人见沈砚信任此人，又确实需要休整，便也暂时放下警惕，围着篝火处理伤口，喂萧珏和谢铮喝水。
沈砚小心翼翼地撕开谢铮肩臂和胸腹间被血浸透的衣物，为他重新清洗上药包扎。每一次触碰，都让他的心揪紧一分。看着谢铮毫无血色的脸，沈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恐惧——害怕失去这个人的恐惧。
他拿出怀中的烈酒，含了一口，俯下身，轻轻覆上谢铮冰冷的唇，试图用这种方式给他一点暖意。
这一幕，落在了角落里的面具人眼中。银色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唯有按在膝上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突然，面具人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冰岩外的某个方向！几乎同时，一道微不可察的锐器破空声穿透风雪！
“小心！”沈砚只来得及听到面具人的一声低喝，下意识地护住怀中的谢铮！
噗！
一声闷响！
沈砚惊愕地抬头，只见面具人不知何时已挡在他和谢铮身前，右手抬起，两指之间，赫然夹住了一支通体漆黑、箭镞上刻着七星纹路的短小弩箭！箭尾犹自颤动！
“追魂七星弩！”赵明诚骇然变色，“是七星盟的顶尖杀手！”
面具人冷冷地看着指间的毒箭，眼中寒光暴涨。他猛地甩手，那支毒箭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原路射回！
风雪深处，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归于沉寂。
面具人缓缓转身，冰冷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被沈砚紧紧护在怀中、依旧昏迷的
谢铮身上。这一次，沈砚清晰地看到，那双冰封般的眸子里，翻涌起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审视，有疑虑，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面具人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指向了沈砚怀中的谢铮，“到底是谁？”
----未完待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