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野狼谷暂歇，暗流再涌动
通往野狼谷的七十里路，走得异常艰难。
三人皆是重伤未愈，内力枯竭，全凭一股意志力强撑。谢远山识途，走在最前，他的气息比之前沉稳了些，但每一步踏出，依旧能看出重伤后的虚浮。谢铮搀扶着沈砚跟在后面，沈砚的内伤最重，虽然经脉被初步修复，但五脏六腑的震荡和透支的本源绝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他大部分时间都靠着谢铮的支撑才能前行，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
风雪虽歇，但严寒依旧。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积雪及膝的荒原上，对体力是极大的消耗。途中，他们不得不数次停下来休息，靠谢远山打来的雪兔和寻到的少量干柴，勉强补充体力，驱散寒意。
沉默居多。并非无话，而是每个人都节省着每一分力气，用于对抗伤痛和严寒，用于警惕可能出现的追兵。
直到第二日午后，一片被险峻山峰环抱、入口狭窄、易守难攻的山谷，终于出现在眼前。谷口设有简陋却坚固的木栅栏和瞭望塔，几个穿着混杂皮袄、眼神彪悍、带着浓浓匪气的汉子正在巡逻。这里便是野狼谷。
“站住！什么人？！”瞭望塔上的哨兵发现了他们，厉声喝道，手中的弓箭已然对准。
谢远山上前一步，掀开兜帽，露出那张虽然苍白却依旧轮廓冷硬的脸，声音平静无波：“告诉冷月如，故人谢三来访。”
那哨兵听到“冷月如”的名字和“谢三”这个称呼，明显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了谢远山片刻，脸上的凶悍之气收敛了些，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惊疑不定：“...谢三爷？您...您稍等！”
他立刻对下面的人打了个手势，有人迅速跑进谷中报信。
不多时，谷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火红狐裘、腰间别着两把弯刀、容貌艳丽却带着一股野性难驯气息的女子，在一众悍匪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她看到谷外狼狈不堪、却依旧挺直脊梁的三人，尤其是为首的谢远山时，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随即又化为浓烈的担忧和怒火。
“谢三！真的是你？！你这十五年死哪儿去了？！”她声音清脆，却带着匪首特有的泼辣和直接，几步就冲到了栅栏前，目光飞快地扫过谢远山苍白的脸色和破损的衣物，又看向他身后搀扶在一起的、同样伤痕累累的谢铮和沈砚，柳眉倒竖，“怎么回事？谁把你们伤成这样的？！老娘去扒了他们的皮！”
谢远山面对女子连珠炮似的追问，冰冷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缓和：“月如，许久不见。此事说来话长。先给我们找个地方落脚，治伤。”
冷月如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挥手：“快！开栅栏！请三爷和这两位兄弟进去！立刻去把胡老先生请来！”
栅栏打开，冷月如亲自引着三人入谷。谷内别有洞天，依着山势搭建着不少木屋石洞，炊烟袅袅，虽然看起来杂乱，却秩序井然，不少孔武有力的汉子投来好奇和警惕的目光。
冷月如将三人直接带到了谷中最好的一处石屋，里面生活用具一应俱全，甚至铺着厚厚的兽皮。
“快，先坐下歇歇。”冷月如招呼着，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谢远山，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情愫。
很快，一个须发皆白、背着药箱的老者被请了进来，正是谷中的医师胡老先生。他仔细地为三人检查伤势，越是检查，眉头皱得越紧。
“这位公子内伤极重，经脉受损严重，五脏移位，能撑到现在简直是奇迹！”他指着沈砚，语气凝重，“必须立刻施针用药，好生静养，万万不可再动武劳神，否则必有性命之忧，甚至武功尽废！”
他又看了看谢铮和谢远山：“这位小哥失血过多，内力耗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需温补。至于谢三爷...您这身体...像是被极厉害的阴寒邪术侵蚀过本源，又强行催谷，虽底子深厚，但也需长时间静养调理，切忌再与人动手。”
冷月如在一旁听得脸色发白，急忙道：“胡老先生，务必用最好的药！需要什么尽管说！”
胡老先生点点头，开始为三人施针、上药、开方子。谢铮强撑着精神，仔细记下医嘱。
一番忙碌后，胡老先生留下药方和叮嘱，告辞离去。冷月如又吩咐手下立刻去煎药、准备吃食和干净衣物。
屋内暂时安静下来。谢远山闭目调息。谢铮小心地帮沈砚喂了些温水，看着他昏睡过去，才疲惫地坐在床边。
冷月如搬了张凳子坐在谢远山对面，一双美眸灼灼地盯着他：“现在，可以说了吧？谢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她的目光扫过谢铮和沈砚，“尤其是那个伤得最重的小子，你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谢远山睁开眼，沉默了片刻，言简意赅地将十五年前萧家冤案、自己被迫成为七星盟“寒锋”、谢铮入朝查案、沈砚的真实身份、以及最近天火峰救父等一系列事情，选择性地告知了冷月如。虽然省略了许多细节，但足以让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和他们的处境。
冷月如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消化完这惊人的信息量。她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好个郑玄龄！好个北燕郡主！好个七星盟！竟敢如此欺辱于你！还有萧家...谢三，你瞒得我好苦！”
她看向谢铮的目光变得复杂了许多，带着同情和一丝了然：“原来你是他的...难怪...”她又看向床上昏睡的沈砚，眼神更是古怪，“所以，这个萧家的小子，是为了救你们父子才搞成这样的？你们这关系...”
“他是铮儿的...朋友。”谢远山打断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
冷月如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看看谢远山，又看看守在床边寸步不离、满眼担忧的谢铮，瞬间明白了什么。她撇撇嘴，哼了一声：“朋友？行吧，你说朋友就朋友。”但她看向沈砚的眼神，却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真正的关切和认可。
“你们就在我这里安心养伤。”冷月如斩钉截铁道，“野狼谷别的不敢说，护住你们几个还是没问题的！北燕的爪子再长，也伸不到我这地盘来！至于马匹、干粮、通关路引，我都会给你们准备好，等伤好了，我亲自送你们出境！”
“多谢。”谢远山郑重道。
“跟我还客气什么！”冷月如摆摆手，眼神却柔和下来，“当年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早就死在荒原上了。这份情，我一直记着。”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便在野狼谷中安心养伤。
冷月如说到做到，将谷中最好的资源都用来照顾他们。珍贵的药材、滋补的肉食、安静的环境，加上胡老先生的精心调理和谢远山从旁指点谢铮运用冰心诀辅助疗伤，三人的伤势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
沈砚昏迷了一天一夜后才彻底清醒过来。虽然依旧虚弱，但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武功恢复遥遥无期，需要长时间静养。谢铮肩背的伤口渐渐愈合，内力也开始缓慢恢复。谢远山本源受损最麻烦，但气息也一日比一日沉稳。
养伤期间，谷中并不平静。冷月如派出的探子不时回报北燕境内的动向。
耶律明珠重伤，北燕王庭震怒，边境封锁更加严密，盘查力度空前，似乎在搜寻什么。国师闭关疗伤，七星盟在北燕的活动似乎也暂时沉寂下去。但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弥漫在边境线上。
同时，也有关于大梁的消息零星传来。
镇北侯萧珏雷厉风行，凭借兵符和雷霆手段，已基本掌控北境军权，正在全力肃清军中七星盟余孽，整顿防务，北燕短期内难以找到可乘之机。朝廷方面，皇帝对北境之事似乎保持了沉默，并未立刻有旨意传来，引人猜测。
这些消息让三人心思各异，但眼下最重要的仍是恢复伤势。
谢铮几乎将所有时间都用来照顾沈砚和修炼恢复。喂药、擦身、运功疗伤，无微不至。沈砚起初还有些别扭，但看到谢铮那不容拒绝的认真眼神，也只好由着他去。两人之间的默契与日俱增，很多时候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所想。
谢远山大多时间在静坐调息，偶尔会指点谢铮功法，也会和冷月如商议离开的路线和计划。他与冷月如之间，似乎有一种无需多言的信任和默契。
这日傍晚，谢铮刚帮沈砚运功调理完，扶他躺下休息。
冷月如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进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打趣道：“啧，小铮儿，你这伺候人的功夫，可比你爹强多了。谢三当年受伤，可是宁可自己硬扛着，也不让人近身的。”
谢铮耳根微红，接过药碗：“冷姨...”
沈砚靠在床头，闻言笑了笑，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冷首领说笑了。”
冷月如看着沈砚，忽然正色道：“小子，你很不错。为了谢三和小铮儿，能把命拼到这份上，是条汉子。以后在这北地，有什么事，尽管报我野狼谷冷月如的名字！”
沈微微一怔，随即郑重拱手：“多谢冷首领。”
这时，谢远山也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沈砚的气色，淡淡道：“恢复得尚可。再过五日，我们应该可以动身了。”
五日后么...沈砚和谢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伤势远未痊愈，前路依旧遍布荆棘。但归期已定，这场漫长的逃亡与抗争，终于要迎来返回故土、直面一切的阶段。
而风暴，似乎也正在酝酿之中。
（未完待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