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归途生变，王令骤临
五日的时光，在野狼谷相对宁静的氛围中飞快流逝。
在冷月如不遗余力的支持和胡老先生的精心调理下，三人的伤势都有了显著的好转。
沈砚虽然依旧无法动用内力，脸色也还带着病态的苍白，但至少已能自行下地行走，五脏六腑的剧痛基本消失，只是经脉依旧脆弱，需要长时间温养。谢铮肩背的伤口已然结痂脱落，留下粉色的新肉，内力恢复到了三四成左右，运转冰心诀也越发纯熟。谢远山的气息则变得越发深沉内敛，虽然本源之伤非一日之功，但行动已无大碍，那双冰封的眼眸也似乎因脱困和与儿子的重逢，而融化了些许寒意。
离开的日程已然确定。冷月如为他们准备了健壮的快马、充足的干粮清水、治疗内伤的药物、甚至还有几份足以以假乱真的北燕商队通关文牒。路线也经过了反复推敲，选择了一条相对隐蔽、避开主要关卡的走私小道。
出发的前夜，冷月如在石屋内设下简单的酒菜，算是为他们饯行。
“谢三，此一别，又不知何时再见了。”冷月如端起一碗烈酒，眼神复杂地看着谢远山，有担忧，有不舍，更有江湖儿女的洒脱，“回到南边，凡事小心。郑玄龄虽倒了，但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从来不少。”
谢远山端起酒碗，与她轻轻一碰，声音低沉：“保重。日后若有难处，可去京城西市‘听雪楼’留信。”
冷月如眼睛一亮，显然知道这个地方，笑道：“好！有你这句话就行！”她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又看向谢铮和沈砚，“你们两个小子，也是！好好活着，别辜负了...这一身伤。”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带着促狭的笑意。
谢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沈砚则坦然举杯（以水代酒）：“多谢冷首领这些时日的照拂，此恩铭记于心。”
“行了，少来这些虚的。”冷月如摆摆手，“活着回来看看老娘，比什么都强。”
酒尽人散，各自休息，准备翌日黎明出发。
然而，变故往往发生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
翌日天刚蒙蒙亮，谷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尖锐的警哨声！紧接着是兵刃交击的铿锵声和愤怒的呼喝声！
“怎么回事？！”谢远山第一个惊醒，瞬间抓起床边的冰魄短刃，眼神锐利如鹰。
谢铮和沈砚也立刻起身，神色凝重。
一个浑身是血的悍匪踉跄着冲进院子，嘶声喊道：“大当家！不好了！谷外来了一队官兵！不是北燕的！打着...打着大梁的旗号！领头的是个太监，拿着圣旨，说要进来搜拿钦犯！弟兄们拦不住，已经打起来了！”
大梁官兵？太监？圣旨？搜拿钦犯？
屋内三人脸色瞬间大变！
怎么会是大梁的人？还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准？！
“出去看看！”谢远山当机立断，三人立刻冲出石屋，朝着谷口方向疾奔而去。
野狼谷口，此刻已是一片混乱。
木栅栏已被强行冲破，数十名身着大梁制式甲胄、装备精良的士兵正与谷中的悍匪激烈交战。这些士兵显然都是精锐，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虽然人数不占优势，但个体战斗力极强，悍匪们依靠地利和血勇才勉强抵挡。
战圈中央，一个面白无须、穿着藏青色宦官服色、手持一卷明黄圣旨的中年太监，正阴恻恻地站着，身边还有四名气息沉凝、太阳穴高鼓、显然是高手护卫的带刀侍卫。
冷月如正挥舞双刀，与一名军官模样的汉子缠斗，刀光凌厉，口中怒骂：“放你娘的屁！老娘这野狼谷干干净净，哪来的钦犯？你们大梁的官差，跑到我北燕的地盘来撒野，真当老娘是泥捏的？！”
那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冷月如，咱家奉旨办差，缉拿勾结北燕、谋逆叛国的钦犯谢远山、萧砚、谢铮！识相的，立刻把人交出来，否则，以同罪论处，你这野狼谷，今日便鸡犬不留！”
勾结北燕？谋逆叛国？!
这顶天大的帽子扣下来，让冲过来的谢远山三人心中巨震！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和狠毒手段！
这不是救援，这是灭口！是栽赃！是要将他们彻底钉死在叛国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朝中果然还有七星盟的余孽，或者说，有更高层的人，不想让他们活着回去！甚至可能...皇帝的态度也...
“胡说八道！”谢铮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我父亲蒙冤十五载！萧家血案已然昭雪！我等刚刚从北燕叛贼手中死里逃生！何来勾结叛国之说？！圣旨何在？我要看圣旨！”
那太监斜睨了谢铮一眼，冷笑一声：“你就是谢铮？果然牙尖嘴利。圣旨在此，岂容你等钦犯质疑？拿下！”
他身边四名带刀侍卫瞬间动了！身形如电，直扑谢远山、谢铮和沈砚！目标明确，下手狠辣，全是奔着要害而来，显然是要当场格杀！
“保护三爷和公子！”冷月如见状尖啸一声，谷中悍匪更是拼死阻拦那些士兵。
谢远山眼神冰寒，冰魄短刃出鞘，迎上一名侍卫！他虽然伤势未愈，但战斗本能和修为仍在，短刃划出森寒弧光，瞬间将那名侍卫逼退！
谢铮也拔剑迎敌，他的内力只恢复部分，但剑法精妙，配合着冰心诀的冷静，勉强缠住一人。
但沈砚的情况最糟！他根本无法动用内力，面对扑来的侍卫，只能凭借经验和身法狼狈闪躲，险象环生！
“沈砚！”谢铮心急如焚，想要回援，却被对手死死缠住！
那名攻击沈砚的侍卫眼中闪过狞笑，刀光如匹练，直劈沈砚面门！眼看就要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快得不可思议的玄色身影猛地插入两人之间！
是谢远山！他竟然在逼退一名侍卫的同时，以惊人的速度和判断力，强行变向，挡在了沈砚身前！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令人牙酸！
那侍卫的刀，狠狠劈在了谢远山的左肩上！深可见骨！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玄衣！
但谢远山眉头都没皱一下，右手的冰魄短刃以更快的速度、更刁钻的角度，如同毒蛇般刺出，瞬间洞穿了那名侍卫的咽喉！
侍卫脸上的狞笑凝固，难以置信地倒下。
“父亲！”
“伯父！”
谢铮和沈砚同时惊呼！
谢远山踉跄一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他依旧稳稳站着，将沈砚护在身后，冰冷的目光扫过剩下三名被震慑住的侍卫和那个脸色大变的太监，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谁敢动他？！”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冷硬的父亲和逃亡者，而是重新变回了那个曾经叱咤风云、令敌人胆寒的镇北侯副将！
那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杀伐之气，瞬间镇住了场面！
那太监显然没料到谢远山重伤之下还有如此威势，更没想到他会拼死保护沈砚，气得尖声叫道：“反了！反了！谢远山！你果然勾结萧家余孽，抗旨不尊！给咱家杀！格杀勿论！”
剩下的三名侍卫和周围的士兵再次鼓噪着扑上！
冷月如也杀红了眼，怒吼道：“弟兄们！跟这些朝廷的狗腿子拼了！护住三爷！”
混战再次爆发，更加惨烈！
谢远山肩头血流如注，却依旧挥舞冰魄短刃，死死护住无法动武的沈砚。谢铮也拼尽全力，与敌人周旋。但对方人多势众，又是精锐，他们三人伤势未愈，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突围！
谢远山与谢铮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月如！带我们冲出去！”谢远山对冷月如喊道。
冷月如立刻会意，双刀舞得更急，尖啸道：“弟兄们！开道！送三爷走！”
悍匪们闻言，更加疯狂地扑向官兵，用身体硬生生撞开一条血路！
“走！”谢远山一把抓住沈砚的手臂，谢铮紧随其后，三人跟着冷月如，朝着谷口一侧兵力相对薄弱的方向猛冲！
“拦住他们！放箭！”太监气急败坏地尖叫。
数支弩箭破空而来！
谢远山将沈砚往谢铮怀里一推，自己猛地转身，冰魄短刃舞成光幕！
叮叮当当！大部分箭矢被挡开，但仍有一支漏网之鱼，射中了他的大腿！
谢远山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却依旧死死挡在身后！
“父亲！”
“伯父！”
谢铮目眦欲裂，想要回头。
“别管我！带他走！”谢远山厉声吼道，眼中是决绝的命令！
谢铮看着父亲染血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背影，看着怀中虚弱焦急的沈砚，牙齿几乎咬碎，最终狠下心，拉着沈砚，跟着冷月如，继续向外冲杀！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包围圈的刹那，那名一直阴恻恻观战的太监，眼中闪过狠毒的光芒，突然从袖中摸出一把精巧的淬毒手弩，对准了落在最后、正奋力抵挡追兵的谢铮后背！
“小心！”一直关注着全场的沈砚猛地瞥见，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谢铮往旁边一推！
噗——！
淬毒的短弩箭，深深地钉入了沈砚的右胸！
“沈砚——！！！”谢铮回头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
沈砚身体一软，眼前瞬间漆黑，毒气迅速蔓延，直接昏死过去！
“不——！”谢铮如同疯了一般，抱起沈砚，不顾一切地向外冲！
冷月如也看到了这一幕，怒火冲天，反手一刀劈退一名追兵，掩护着谢铮，终于冲出了谷口，没入了外面的山林之中！
那名太监还想再追，却被谷中拼死断后的悍匪和重新站起、如同血人修罗般的谢远山死死拦住！
“谢远山！你找死！”太监尖声叫道。
谢远山拄着冰魄短刃，摇摇晃晃地站着，肩头和大腿血流如注，脸色白得透明，却露出了一个冰冷而嘲讽的笑容：“高公公...回去告诉你主子...我谢远山...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挥动冰魄，一道极寒的剑气斩出，逼退追兵，随即转身，也踉跄着没入了山林，消失不见。
只留下谷口一片狼藉的尸体、愤怒的太监、和熊熊燃烧的怒火。
...
山林中，谢铮抱着昏迷不醒、脸色迅速发黑的沈砚，发足狂奔。冷月如紧随其后，不断清除痕迹。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怀中人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和那支狰狞的弩箭，刺痛着他所有的神经。
归途，尚未开始，便已染血。
而真正的风暴，显然才刚刚掀起序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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