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瞳深处

蒸笼的嘶鸣戛然而止。

箫社指尖捏着那张记忆卡，灰尘在晨光中如金粉飘散。玩偶熊的玻璃眼珠碎裂在地，露出黑洞洞的腔体，像被掏空的眼眶。

"十年。"箫社轻笑一声，卡在他指间弯成危险的弧度，"原来一直看着啊。"

李桉的胃部猛地抽搐。他想起这只旧玩偶总是出现在箫家兄妹的合影里——书架上、床头边、甚至母亲墓前的那张照片。无处不在的沉默见证者。

箫雨突然冲过来抢夺记忆卡，被箫社轻巧地避开。她踉跄撞上操作台，打翻的桂花糖浆泼了满身，黏稠如血。

"哥！不能看！"她尖叫着去够那张卡，"妈说过——"

"妈死了。"箫社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被这些东西害死的。"

记忆卡插入读卡器的瞬间，烹饪教室的屏幕亮起雪花点。李桉下意识去关电源，手腕却被箫社扣住。冰凉的指尖按在他脉搏上，随着即将揭晓的真相一起颤抖。

第一段视频是十年前的家庭影像。摇晃的镜头里，年幼的箫社捧着红豆糕，嘴角沾着糖霜对镜头笑："妈妈下次多放桂花！"

女人的声音画外传来，温柔得让人心尖发颤："阿社喜欢就好。"

镜头突然翻转，对准书房虚掩的门缝。放大画面能看见箫父与张董事女儿交叠的手，还有桌上那份股权协议——日期赫然是车祸前三个月。

"原来她早就知道。"箫社的点评冷静得像影评人。

第二段视频是行车记录。颠簸的画面里，副驾驶座上放着印泥购物袋，女人哼着歌等红灯。突然她倾身向前，镜头捕捉到街角咖啡馆——箫父正与情妇接吻。

急刹车的尖啸声撕裂录音。画面天旋地转前，最后定格在一只撞破挡风玻璃的手，指尖还勾着桂花包装袋。

"第三段。"箫社快进视频，语气毫无波澜，"猜猜是什么？"

李桉突然按住他手腕："别放了。"

屏幕却已经亮起。看角度是玩偶熊被放在书架上，俯拍着深夜的书房。箫父正在烧文件，火光照亮他扭曲的脸。纸张蜷缩成灰的瞬间，能辨认出"遗嘱修订"的字样。

日期标注：车祸后第七天。

箫雨瘫坐在糖浆里无声流泪。箫社却笑起来，手指轻触屏幕上父亲狰狞的脸："果然啊。"

他拔出记忆卡，掰成两半扔进蒸笼。塑料熔化的焦臭味弥漫开来，混着红豆糕过熟的甜腻，令人作呕。

"出版社那边，"李桉突然说，"我去解释。"

"不用。"箫社点开手机，微博界面还挂着热搜。他按下直播键，镜头对准满地狼藉："各位不是想知道真相？"

直播人数瞬间破万。弹幕疯狂滚动中，箫社将半块红豆糕怼到镜头前：

"看好了——"他咬下一口，慢慢咀嚼，"这就是你们嗑的糖。"

糖浆从他嘴角溢出，像凝固的血痕。李桉突然抢过手机终止直播，反手将人抵在蒸笼边：

"你他妈疯了吗！"

蒸汽扑湿了两人相贴的胸膛。箫社仰头大笑，笑声里带着水汽的闷响："才到第八章就受不了？"他舔掉李桉唇上结痂的伤口，"结局可比这苦多了。"

教室门轰然洞开。箫父站在逆光里，手里提着相同的玩偶熊——这次是崭新的，玻璃眼珠亮得瘆人。

"拷贝还有很多。"他微笑，"要看看你母亲车祸时的全景镜头吗？"

箫雨突然尖叫着冲过去，被保镖轻易制住。挣扎中她的衣领扯开，露出锁骨处陈年的烫疤——与箫社腕间的伤痕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箫社轻声说，"微波炉不是意外。"

李桉突然想起档案里的记录：车祸后三个月，箫家厨房失火，兄妹俩轻度烧伤。报道说是热牛奶引发的意外。

箫父抚摸着新玩偶的绒毛："你母亲总是...不小心。"他按下熊掌的开关，机械童声唱起生日歌，调子诡异得像挽歌。

红豆糕在蒸笼里塌陷成泥。李桉看着箫社一步步走向父亲，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裱花袋——尖头剪刀从袋口露出寒光。

"爸。"箫社的声音甜得像变质糖浆，"尝尝桂花糕？"

剪刀刺出的瞬间，李桉抱住了他的腰。两人重重栽进面粉堆里，白尘爆炸般腾起。弹幕还在疯狂刷新，手机屏碎成蛛网：

#玩偶熊摄像头#

#遗嘱焚烧视频#

#豪门弑父未遂#

箫父的叹息从白雾深处传来："和你妈一样冲动。"

保镖的脚步声逼近时，李桉咬住了箫社的耳垂："信我一次。"

他抢过那只新玩偶，狠狠扯开熊嘴——里面没有摄像头，只有张褪色的字条。女人娟秀的笔迹写着：

「阿社要照顾好妹妹」

面粉徐徐落下，像场迟到了十年的雪。箫社蜷缩在李桉怀里，终于发出第一声呜咽，像受伤的幼兽。

窗外警笛由远及近。李桉吻着他汗湿的额角，尝到桂花与血混合的咸涩。

"他轻声说，"结局是...受害者反杀。"

箫社的牙齿没进他肩膀，疼痛甜蜜而真实。碎屏手机上，最后一条弹幕缓缓滑过：

「他们好像真的在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