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醒过来的梦

竹屋的窗台上，那盆从人类世界带来的月季又开了一朵，粉色的花瓣在仙境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王默坐在藤椅上，看着水王子弯腰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画纸，嘴角噙着浅浅的笑。

没人知道，刚才他转身的瞬间，她咳在帕子上的那抹淡红，被悄悄揉进了掌心。

来仙境的这些日子，日子像被温水泡过，软得让人不想醒。时希的怀表总能精准地避开她最疼的时辰，毒夕绯的药膏让后颈的皮肤渐渐恢复了温度，连庞尊路过竹屋时，都会别扭地丢下一包据说是“顺手买的”人类糖果。

可身体里的衰败，只有王默自己清楚。实验室那几年，被强行注入的混合能量早就掏空了她的根基，就像一棵被虫蛀空的树，表面看着枝繁叶茂，内里早已朽烂。芯片的折磨只是附加的疼，真正在蚕食她的，是那些看不见的损伤——有时是毫无征兆的心悸，有时是指尖突然失去知觉，有时是夜里咳到喘不过气。

“在想什么？”水王子递来一杯温水，蓝色的眼眸里映着她的影子，“刚才看你走神了。”

“在想阿明。”王默接过水杯，指尖的温度透过玻璃传过来，让她稍微稳了稳神，“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看面馆，别又把煤炉烧太旺。”

“严爵上周去看过，说他把月季照顾得很好。”水王子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她的画纸上——那是她试着画的静水湖，线条还有些抖，却比最初流畅了许多，“你的手越来越稳了。”

王默笑了笑，把画纸收起来：“可能是仙境的风比较温柔吧。”

她没说，为了画这几笔，她昨晚疼得没睡好，凌晨时甚至咳得弯下了腰。也没说，刚才握着画笔的指尖，其实已经麻了很久。

傍晚辛灵带着桂花糕来，王默帮着摆盘子时，手腕突然一软，差点摔了瓷碟。辛灵眼疾手快地扶住，皱眉问：“怎么了？”

“没事，手滑。”王默赶紧稳住，把盘子摆好，“可能是今天摘果子累着了。”

辛灵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了停，没再追问，只是把一块桂花糕往她手里塞：“多吃点，补补力气。”

夜里，王默靠在窗边，听着外面水浪拍打竹屋的声音。后颈的芯片没发作，可胸腔里的闷痛却越来越清晰，像有块石头压着。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小药瓶——那是她偷偷从人类世界带来的止痛药，早就快空了。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就像知道这盆月季再好看，也总有凋谢的一天。

但她不想说。不想看到水王子眼里的心疼变成绝望，不想让冰公主的冰泉染上寒霜，不想让辛灵的桂花糕再带着苦涩的味道。

至少现在，他们还能笑着说话，还能为她的每一点进步而开心，还能相信“净灵露”能治好一切。

这样就够了。

王默轻轻抚摸着窗台上的月季花瓣，指尖的治愈力悄悄流淌，让那朵新开的花绽放得更久了些。她望着远处灵犀阁的灯火，在心里轻轻说：

再让我多陪你们一会儿吧。

哪怕只是做一场短暂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