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下午的小组讨论,对时桉来说简直是一场“酷刑”。关于一个涉及新兴市场国家外汇管制的并购方案,她提出可以依靠双边投资协定(BIT)来规避风险,结果被那个以犀利出名的德国同学直接怼了回来。对方引用了好多最新的仲裁案例,条理清晰地指出BIT在实际操作中多不靠谱、多容易受政治影响。时桉尽力反驳,但对方准备得太充分,她虽然没全盘皆输,却明显暴露了自己对国际仲裁动向的不熟悉。
挫败感混着高强度用脑后的疲惫,一起压了过来。走出讨论室,伦敦下着冷飕飕的雨,她裹紧大衣,突然觉得特别累,特别孤单。她此刻只想被紧紧抱一下,听一听那个能懂她委屈、又能给她专业建议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何运晨的视频。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她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
心一点点沉下去。这个点,北京该是深夜了……他大概是睡熟了吧。时桉握着手机,站在LSE老楼的屋檐下,看着灰蒙蒙的天和陌生的人群,一阵说不出的委屈和失落突然涌上来。她鼻子一酸,赶紧眨了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这时,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 何运晨发来微信:
何运晨「刚在师父那儿开紧急会议,静音没听见。怎么了桉桉?出什么事了?」后面跟了个着急的小狗表情
原来不是睡着了,是在开会。时桉心里那点小委屈消了一点,但刚刚那股迫不及待想倾诉的劲头,也已经过去了。她吸了吸鼻子,打字回复:
「没啥大事。就是小组讨论碰上个难缠的德国人,被怼了,有点郁闷。现在缓过来了。你这么晚还在开会?问题很麻烦吗?」
消息发出去,半天没回音。等了十几分钟,屏幕依旧安静。估计他会议还没结束,或者又忙别的去了。时桉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决定先去图书馆把今天发现的漏洞补一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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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运晨这边确实一团乱。所谓的“紧急会议”,是因为他们正在处理的并购案突然爆雷——目标公司有一个没披露过的环保问题,可能面临巨额罚款,甚至导致交易黄掉。他跟师父、团队核心成员,还有外聘的环保律师连夜讨论对策、评估风险、研究解决方案,会一直开到凌晨一点多才勉强散场。
一走出会议室,他赶紧掏出手机,看到时桉最后那条微信,心里咯噔一下。被怼了?郁闷?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抿着嘴、硬扛情绪的模样。他立刻回拨了视频电话。
伦敦那边,时桉正埋头查国际投资仲裁的最新案例,手机静了音搁在旁边。屏幕亮起又暗下,她完全没注意到。

何运晨看着无人接听的提示,不自觉地皱起眉。他转成语音消息
何运晨桉桉,我开完会了。具体什么情况?那德国人怎么说?别往心里去,讨论嘛本来就有来有回。跟我说说,我帮你顺一顺
他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但更多的是担心和急切。
又过了半小时,时桉终于从一堆难啃的裁决文书里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才看到他的未接来电和语音。她点开那条语音,他声音里的累和担忧明明白白传了过来。
一丝愧疚冒了出来——自己刚刚太投入,完全没看手机。她赶紧回复:
时桉「抱歉抱歉!刚刚在查资料没看手机。现在已经没事啦!就是观点交锋嘛,我还找到几篇新论文支持我的论点,明天就甩他脸上!」
她故意让语气轻快些,末尾加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何运晨几乎是秒回
何运晨「没事就好。找到支持材料就行。记住,我家桉桉是最棒的,谁都打击不了你。」
后面跟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表情
何运晨「我们这边环保问题有点复杂,可能还得再忙几天。你早点睡,别熬夜!这是命令。」
时桉遵命,何par!
时桉笑着回了个敬礼的表情
时桉你也赶紧去休息!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晚安!
互道了晚安,屏幕暗下去
时桉看着那句“我家桉桉是最棒的”,心里暖暖的,之前那点阴霾总算散干净了。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回住处。 何运晨瘫在办公椅上,揉了揉眉心,疲倦像潮水一样扑来。他看着时桉最后那条有点调皮又难掩关心的回复,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
虽然每次联络总是错过,关心总是迟一步,但他们想跨越时差和距离去拥抱对方的那份心意,却从来都没变。
他拿起车钥匙,准备回家。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电脑屏幕还幽幽地亮着,上面是一封刚收到的邮件,来自他大学时期一位如今在华尔街顶级律所任职的师兄,主题赫然写着:「急!关于LSE时桉同学…」
何运晨的脚步顿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