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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之火焚婚书

科里有个幻短篇合集

基因编辑婴儿诞生的消息传来时,云婳正擦拭家中祖传的青铜合卺杯。

她与未婚夫羲和,一个是坚守自然血脉的普通人,一个是基因改造的完美产物。

当人类分化为两个阵营,传统婚仪成为战场。

婚礼当日,羲和被迫将基因改造药剂注入合卺杯。

云婳含笑饮尽,却在礼堂点燃焚身之火:

“天道有常,不为桀亡——我的基因,宁作星火散人间。”

火焰中,未被污染的基因如萤火升空,飘向远方。

新闻的声浪撞碎古宅的寂静,像块沉重的石头投入深潭。云婳的手指正抚过青铜合卺杯冰凉的纹路,那繁复的夔龙云雷纹,在指尖留下粗粝而熟悉的触感,已摩挲了不知多少代人的掌心。光影在幽暗的厅堂里浮动,唯有高悬中堂的《女娲造人图》古画,其上古朴线条勾勒出的女神,正将一团团蕴藏生命的黄土,轻轻点化为人形。画中女娲神情悲悯,垂眸俯视着这方寸之地。

“基因编辑婴儿‘破晓者’成功诞生!完美智力、零缺陷基因,人类新纪元开启!”播音员的声音机械而亢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从墙角的悬浮光屏里炸开。那屏幕上,一个婴儿安睡在无菌舱内,皮肤透着非自然的莹润光泽,如同橱窗里精心雕琢的玉器。

指尖骤然一停。青铜杯沿上那点微不可察的凸起,硌得指腹生疼。云婳抬起头,目光掠过光屏上那个被冠以“完美”之名的婴儿影像,最终落回手中沉甸甸的古物上。这杯,曾盛过多少对新人血脉交融的醇酒?它承载的,是“死生契阔”的盟誓,是“执子之手”的温度,是血肉之躯在红尘中笨拙而滚烫的依偎。而屏幕里那冰冷的光泽,那被预设的“完美”,像一把寒刃,无声地劈开了某种维系千年的东西。空气里,老宅惯有的沉水香与陈旧木头的混合气息,似乎也凝滞了,变得沉重而稀薄。

大门无声滑开,带进一股外面世界特有的、带着金属与能量场味道的风。羲和走了进来。他身姿挺拔如修竹,步履间带着一种精确计算过的优雅,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无形的黄金分割点上。夕阳的余晖透过高窗,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皮肤细腻得不见一丝纹理,眼瞳是基因优化后特有的、纯粹而缺乏温润感的深棕色,像两颗冰冷的琉璃珠。

“婳儿。”他的声音温润,如同上好的暖玉相击,是基因调校赋予的完美音色。他走到云婳身边,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合卺杯,又掠过墙上那幅古旧的《女娲造人图》,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悲悯的疏离,如同高悬的神祇俯视着凡尘的造物。“还在看这些?”他语气柔和,指尖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冰凉的青铜器皿,仿佛那上面沾染了某种无法祛除的陈旧尘埃,“时代不同了,这些旧物,终归要封存进历史的尘埃里。”

云婳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将合卺杯轻轻放回铺着暗红绒布的托盘。杯底与绒布接触,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羲和,”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执拗,如同山涧里未被污染的溪流,“人,生而有瑕,方觉圆满。这杯里的酒,浑浊一些,才更显醇厚,不是吗?”她指腹划过杯身冰凉的青铜纹路,那夔龙蜿蜒的躯体似乎在她指尖下微微搏动。“血脉相连,赤诚相见,纵有缺憾,亦是真情。被精心修剪过的花,美则美矣,终究失了自然的野趣与生机。”

羲和唇角微扬,那是一个被基因工程精心设计过的、完美无瑕的笑容弧度,却透不进眼底深处那片精密却空旷的琉璃世界。“自然?”他轻轻摇头,完美的声线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倦,“自然意味着无序、疾病、衰老,意味着……像你父母那样,被一场毫无预兆的基因风暴轻易夺走。完美,婳儿,才是进化的终极答案,是真正的慈悲。它能规避所有的苦难。”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自己毫无瑕疵的手腕皮肤,那下面奔涌的,是经过无数次编辑和强化的血液。

屋内的沉默陡然变得尖锐起来。窗外,悬浮轨道上流光溢彩的车灯无声滑过,远处却猛地爆发出尖锐的、不和谐的喧哗,是愤怒的人声和某种重物被推翻的巨响,夹杂着零星能量束划破空气的尖锐啸音。冲突的涟漪,正以城市为棋盘,飞速蔓延。

“破晓者”的啼哭,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积压已久的干柴。基因改造技术这把双刃剑,终于撕裂了人类自身。城市分区隔离墙如冰冷的巨兽般拔地而起,将天空切割成碎片。光鲜亮丽的“新人类”区,建筑线条锐利如刀锋,能量护盾泛着幽蓝的光晕;而被称为“旧土”的普通人类聚居区,则日渐凋敝,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绝望和劣质营养膏的酸腐气味。古老的宗祠、书院,这些曾经的精神图腾,在“旧土”的角落里被重新点亮烛火,成了普通人心中残存信仰的孤岛,却也成了新人类眼中顽固不化、阻碍进化的绊脚石。

云婳站在自家药堂的阁楼上,望着远处隔离墙刺目的能量光带。药堂里弥漫着熟悉的、带着微苦清香的草药气息,当归、熟地、黄芪……这些千百年来守护着平凡血脉的草木精灵,在弥漫着消毒水和能量场异味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珍贵而脆弱。街角传来压抑的啜泣,是隔壁王婶,她那个天生体弱、不符合“优化标准”的小儿子,被新颁布的《基因健康法案》剥夺了获得基础医疗保障的权利。云婳默默将一小包温补气血的草药塞进王婶颤抖的手中,触到她掌心因常年劳作而生的厚茧和冰冷,那粗糙的触感像烙印一样烫在心上。

她与羲和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随着外界壁垒的日益森严,也变得越来越难以跨越。每一次相见,都像隔着一层冰冷的强化玻璃。羲和带来的那些晶莹剔透、蕴含高级营养和基因稳定剂的“生命露珠”,云婳从未碰过。她只喝自己煎煮的、色泽浑浊的草药汤。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近乎悲壮的慰藉。

“羲和,”一次难得的、气氛凝重的见面中,云婳看着窗外隔离墙上巡逻的、泛着金属冷光的自律机械哨兵,声音很轻,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若有一日,这杯中之物,不再是酒……”她指了指案几上静静摆放的青铜合卺杯,那古老的夔龙纹在窗外透进的冷光下显得格外狰狞。“……而是别的什么,要我饮下,换一个所谓‘完美’的未来,你会如何?”

羲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他完美无瑕的面容上,第一次清晰地裂开了一道名为痛苦的缝隙。深棕色的琉璃眼瞳深处,翻涌着激烈的风暴——是对云婳深入骨髓的爱恋,是对自身“完美”存在无法摆脱的桎梏,更是对整个“新人类”群体赋予他使命的沉重枷锁。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无形的金属钳死死扼住,那些被预设好的、理性至上的基因逻辑疯狂运转,却冲不破那名为“云婳”的心之囚笼。最终,他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只是猛地转过身,背影在窗格切割的光影里,僵硬得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塑,透出深沉的绝望。那无声的挣扎,比任何嘶吼都更让云婳心碎,却也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那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肃杀的风卷着沙尘,掠过“旧土”边缘那座孤零零的宗祠。这座历经数百年风雨的古建筑,朱漆斑驳,斗拱间残留着烟熏火燎的痕迹,此刻却成了普通人心中最后的圣地,也成了矛盾风暴无可回避的中心。

婚礼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没有阳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随时要塌陷下来。宗祠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往日肃穆的空间,此刻被强行注入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存在。高悬的“天地君亲师”牌位下,红烛摇曳,映照着堂下泾渭分明的两拨人。一边是云婳的族人邻里,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长衫或布衣,神情紧张而戒备,像一群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紧紧簇拥着今日的新娘。另一边,则是以李玄博士为首的“新人类”代表,他们穿着剪裁完美、泛着特殊光泽的银灰色制服,面无表情,如同冰冷的金属雕塑,锐利的目光扫过祠堂的每一个角落,带着审视与评估,仿佛这里不是婚堂,而是一个亟待清理的落后样本库。

云婳身着繁复的正红色凤冠霞帔,金线刺绣的凤凰在她裙裾间振翅欲飞。厚重的妆容掩盖了她所有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沉静得像深秋的古井水,倒映着堂上跳跃的烛火和牌位森严的轮廓。她端坐于主位之侧,如同祭坛上等待献祭的牺牲。

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祠堂内紧绷的寂静。羲和走了进来。他亦是一身繁复古礼的吉服,深沉的玄色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然而那华服之下透出的气质,却与这古老的祠堂格格不入。他的步伐精准、稳定,每一步都踏在某种无形的节拍上,完美得如同设定好的程序。他径直走向云婳,深棕色的眼眸里,映出她一身刺目的红,那眼神深处,爱恋与冰冷的理性如同两条毒蛇,疯狂地绞缠撕咬。他薄唇紧抿,下颌的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泄露着内心无声的惊涛骇浪。

司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在死寂的祠堂中回荡,念诵着传承千年的婚仪祝词:“……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每一个古老的音节,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荒诞而沉重,敲打在每一个紧绷的心弦上。

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拜天地,拜高堂……每一个动作,羲和都完成得无可挑剔,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运行。然而,当他与云婳转身相对,夫妻交拜的瞬间,祠堂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两人缓缓躬身,额头几乎相触,凤冠垂下的珠帘与羲和束发的玉冠轻轻碰撞,发出细碎而冰冷的声响。那一刹那,他眼中翻涌的痛苦几乎要冲破琉璃般的壁垒,云婳则透过珠帘的缝隙,清晰地看到了他瞳孔深处那片被撕裂的荒原——那里有她熟悉的温度,但更多的,是被基因锁链牢牢禁锢的、无法挣脱的冰冷指令。

最终,司仪那沙哑而带着无尽悲凉的声音,穿透了祠堂内令人窒息的寂静:“……礼成!新人共饮合卺酒,从此同甘共苦,永不分离!”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只静静放置在红绸托盘上的青铜合卺杯上。夔龙云雷纹在烛火下幽幽闪烁,如同蛰伏的远古凶兽睁开了眼。

李玄博士上前一步,银灰色的制服在烛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他手中托着一支小巧的金属注射器,里面盛满了一种流动着诡异荧绿色光芒的液体,那光芒冰冷而诱惑,如同深渊凝视的眼睛。他无视了云婳族人瞬间爆发的、充满愤怒和恐惧的低吼与骚动,径直走到羲和面前,将那支注射器递了过去,动作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裁决者般的冷漠。

“羲和,”李玄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冰冷的合成音,“这是‘涅槃I型’,最后的融合契机。消除‘旧土’基因缺陷,引领她……走向未来。”他的目光扫过云婳,“或者,让这不合时宜的血脉,彻底成为历史的尘埃。选择权,在你。”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入羲和的心脏,也扎在每一个普通人的神经上。

空气凝固了。祠堂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羲和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承受着无形的千钧重压。他死死盯着那支闪烁着妖异绿光的注射器,又猛地看向云婳。她端坐在那里,一身如血嫁衣,凤冠珠帘后的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解脱的笑意。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羲和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那片深棕色的琉璃瞳仁里,属于“人”的温度和挣扎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金属般的冰冷决绝。他劈手夺过那支注射器,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狂暴。在全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他一步跨到放置合卺杯的案几前,毫不犹豫地将那荧绿的液体,尽数注入了青铜杯深幽的腹中!

荧绿的液体与杯底残留的、象征血脉相融的暗红色酒液瞬间混合,翻滚,蒸腾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金属腥甜与有机物腐败的诡异气息。那绿色在古老的青铜器皿里妖异地流动、膨胀,仿佛拥有了邪恶的生命。

“饮下它,婳儿!”羲和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被彻底撕裂后的疯狂和绝望的祈求,他双手将那只盛满荧绿液体的合卺杯,如同捧着一颗剧毒的心脏,递到云婳面前。杯壁冰凉刺骨,杯内荧绿的光芒映亮了他扭曲的面容,也映亮了云婳眼中最后一点星火。

祠堂内死寂无声。所有愤怒的呐喊、绝望的哭泣,都在这一刻被冻结了。只有那荧绿的光在青铜杯里诡异地脉动,如同恶魔的呼吸。

云婳的目光,缓缓扫过李玄博士那冰冷而笃定的脸,扫过羲和眼中那片彻底崩塌后只剩下空洞指令的荒原,最终,落回那只承载了无数祖先盟誓、此刻却盛满毁灭之物的青铜杯上。她眼中最后一丝属于尘世的波澜彻底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颤的澄澈与了然。那澄澈深处,燃烧着无声的烈焰。

她抬起手,动作轻柔而坚定,仿佛要去承接清晨的第一滴露珠。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颤抖。她稳稳地接过了那只沉重而冰凉的合卺杯。

杯壁触手生寒,那荧绿的光映在她涂着厚重脂粉的脸上,竟奇异地显出一种近乎神圣的光晕。她微微低头,对着杯中的“毒酒”,对着这荒诞而残酷的一切,唇角竟缓缓勾起。那笑容,如同冲破千年冻土绽放的雪莲,纯净、凛冽,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悲怆与释然。

“羲和,”她的声音很轻,却奇异地穿透了祠堂内凝固的空气,清晰地落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温柔,“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人,生而有瑕,方觉圆满。”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包括羲和那凝固着疯狂与绝望的面容——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云婳猛地仰头!

荧绿冰冷的液体,带着一股刺鼻的、混合着金属与腐败果实的怪异腥甜,决绝地涌入她的喉咙。那液体所过之处,并非灼烧,而是一种可怕的、迅速蔓延的冰封感,仿佛要将她全身的血液和意识瞬间冻结。

“婳儿——!!!”羲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向前扑去,试图阻止那无法挽回的下坠。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云婳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像风中即将折断的芦苇。她猛地将那只空了的青铜合卺杯狠狠掷向地面!

“当啷——!”

一声震彻心扉的巨响!古老的青铜器皿撞击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瞬间变形、碎裂!夔龙纹在撞击中断裂、扭曲,如同被亵渎的神祇发出最后的悲鸣。

与此同时,一点极其微弱的、近乎透明的火苗,毫无征兆地从云婳那身正红色嫁衣的袖口窜出!那火苗微弱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灭,却在接触到空气的刹那,轰然爆燃!

赤红!那是纯粹到极致、不带一丝杂质的赤红!火焰如同拥有自己的意志,瞬间吞噬了她全身!那并非凡间的火,它跳跃着,发出一种低沉而威严的嗡鸣,仿佛来自洪荒的叹息。火焰的核心,呈现出一种古老青铜器历经千年岁月沉淀后的、深邃而凝重的青金色泽。

烈焰之中,云婳的身形在扭曲的光影里依然挺立。厚重的嫁衣在火焰中化作飞灰,露出她单薄却无比坚韧的身躯。她的面容在烈火中变得模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穿透熊熊火光,直直望向祠堂穹顶那象征着“天”的幽暗深处。那目光,是质问,是宣告,更是一种穿透时空的悲悯。

“天道有常——”她的声音从烈焰中传出,不再轻柔,而是如同洪钟大吕,带着焚尽一切的金石之音,震得整个古老的祠堂梁柱嗡嗡作响,灰尘簌簌而落,“——不为桀亡!”

火焰骤然拔高,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回应着她的宣言。

“我的基因……”她的声音在烈焰的轰鸣中变得断断续续,却字字千钧,如同最后的烙印,狠狠砸在每一个灵魂深处,“宁作星火……散人间!”

“不——!!!”羲和如同疯魔,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团吞噬一切的青金色烈焰。他完美无瑕的皮肤在靠近火焰的瞬间就发出滋滋的焦响,冒起青烟,但他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火焰中心即将消逝的身影。然而,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灼热气浪猛地将他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祠堂石柱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瘫倒在地,徒劳地伸着手,望着那片焚身的烈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绝望悲鸣。

就在那青金色的烈焰燃烧到最炽烈、最纯净的顶点,仿佛要将空间都烧穿的刹那——

奇迹发生了。

无数点极其细微、闪烁着纯净柔光的莹白光点,如同被解放的精灵,骤然从熊熊烈焰中升腾而起!它们微小如尘,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气息,纯净、原始、未经任何雕琢。它们脱离了那毁灭一切的火焰母体,如同挣脱束缚的萤火,又似漫天散落的星尘,轻盈地、无声地向上飘升。

它们无视了祠堂沉重的梁柱和牌位,穿透了砖瓦的阻隔,像一场无声的逆行之雨,温柔地飘向祠堂外那铅灰色、被隔离墙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烈焰依旧在燃烧,青金色的光芒将整个祠堂映照得如同熔炉。李玄博士和他身后的“新人类”们,脸上那掌控一切的冰冷面具终于彻底碎裂,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面对未知力量的深深恐惧。他们下意识地后退,银灰色的制服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狼狈。

而云婳的族人们,早已泪流满面,他们不顾灼人的热浪,纷纷朝着那团焚身的烈焰跪下,朝着那漫天飘散的莹白光点匍匐下拜。古老的宗祠,在火焰的悲歌与星尘的升腾中,仿佛重新找回了它失落已久的、沟通天地的神圣。

莹白的光点越升越高,穿透阴沉的云层,融入那片被人类自己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广袤苍穹。它们如同无数颗微弱的星辰,在冰冷的隔离墙上方,在“新人类”灯火辉煌的穹顶之下,在“旧土”绝望而渴望的仰望之中,无声地播撒开来。

青金色的烈焰渐渐衰弱下去,最终,祠堂中心只剩下一片焦黑的痕迹,和空气中弥漫的、奇异而纯净的草木灰烬的气息。那碎裂的青铜合卺杯残片,在余烬中闪烁着幽暗的光。

羲和瘫在冰冷的石柱下,断裂的肋骨刺穿了他的制服,剧痛却远不及心口那被彻底焚毁掏空的万分之一。他空洞的琉璃眼瞳里,最后倒映着的,是那飘向无尽夜空的点点星火。那光芒纯净而微弱,却带着一种足以灼穿灵魂的温度,将他引以为傲的、冰冷的“完美”彻底烧成了灰烬。他伸出的、徒劳抓向虚空的手指,最终无力地垂下。

祠堂外,铅灰色的天空下,那点点纯净的星火,依旧在无声地飘散,执着地飞向目力难及的远方,如同永不熄灭的微光火种,飘向未来不可知的莽莽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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