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傍晚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乔祠走出地铁站时,天边最后一缕霞光正被浓墨般的暮色吞噬,路灯次第亮起,在人行道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她攥紧了背包带,手心那个诡异的印记在白天时隐时现,灼痛感像根细密的针,时不时刺她一下,提醒着昨天画展上那个血腥的幻境并非臆想。
陌生号码的短信“它开始了”像块冰,揣在她口袋里的手机仿佛都带着寒意。她加快脚步,只想快点回到家——那个有防盗门、有暖光灯,能暂时隔绝所有不安的小窝。
回家的路需要穿过一条僻静的老巷。巷子两侧是斑驳的砖墙,墙头上蔓延着枯败的爬山虎,风一吹,枯叶簌簌作响,像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乔祠的心莫名提了起来,脚步放轻,耳朵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她走到巷子中段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散步的老人,也不是晚归的住户,那脚步声沉重、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目的性,正朝着她的方向逼近。
乔祠猛地回头——空无一人。
巷子尽头的拐角处,路灯的光线被墙挡住,投下一片浓稠的阴影,什么都看不清。
“是错觉吗?”她喃喃自语,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下一秒,一阵冷风从左侧的阴影里窜出,带着铁锈般的腥气。乔祠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闪躲,堪堪避开了一道劈来的黑影——那是一根裹着黑布的铁棍,砸在她刚才站着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地砖裂开一道细纹。
“!”乔祠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阴影里窜出两个蒙面人,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下半张脸,嘴角抿成冷硬的线条。他们手里都握着武器,眼神像盯着猎物的狼,死死地锁着她。
“抓住她!”其中一人低吼,声音经过刻意的变声处理,嘶哑得像砂纸摩擦,“老板说了,要活的!她的血能解咒!”
血?解咒?
这两个词像惊雷在乔祠脑海里炸开,瞬间与昨天幻境里的血泊、红眸男人重叠。她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跑。
她转身就往巷子另一头冲,背包在身后颠簸,撞得她肩膀生疼。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带着武器划破空气的锐响。
“砰!”
一根铁棍擦着她的耳边飞过,砸在前面的砖墙上,碎砖溅了她一脸。乔祠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就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一片模糊的画面——
是这条巷子,前方三米处的地面上,有一块松动的石板。
这是……预言?
她来不及判断,身体已经顺着预感的指引,猛地向右侧扑去。几乎就在她离开原地的瞬间,身后的蒙面人已经追到,一脚踩在那块石板上——石板应声翻起,露出底下深约半米的排水沟。那人重心不稳,惨叫着摔了进去。
“废物!”另一个蒙面人低骂一声,没有停顿,继续朝乔祠扑来。他手里的短刀闪着寒光,显然不打算再留手。
乔祠的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得像要炸开。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零星的画面在闪现:左侧的垃圾桶后面有根生锈的钢管;前方的铁门虚掩着,能推开……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按照预言的碎片行动。抓起钢管砸向蒙面人的手腕,趁着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撞开虚掩的铁门冲进另一条岔路。
可蒙面人的速度比她快太多,几乎是立刻就追了上来,手臂一伸就抓住了她的背包带。巨大的拉力让乔祠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撞进对方怀里,鼻尖已经闻到他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那些关于“血”和“咒”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手心的印记又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就在她闭上眼睛,以为躲不过那把短刀时,一股极淡的、冷冽的雪松香气突然漫了过来。
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以及蒙面人压抑的痛呼。
抓住她背包的力量骤然消失,乔祠踉跄着往前冲了几步,回头望去——
只见刚才还凶神恶煞的蒙面人,此刻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躺在地上,手腕不自然地扭曲着,短刀掉落在脚边。而在他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很高,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风衣,身形挺拔如松。路灯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侧脸轮廓: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下颌线锋利得像刀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瞳仁是极深的银色,像淬了月光的寒冰,正冷冷地睨着地上的蒙面人,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威压。
他甚至没有多看地上的人一眼,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碍眼的虫子。
下一秒,他的目光转向了乔祠。
四目相对的瞬间,乔祠的呼吸猛地一滞。
是他。
虽然眼睛的颜色从幻境里的猩红变成了银白,但那张脸,那份迫人的气场,甚至连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的细节,都和昨天在画展幻境中看到的那个红眸男人,重合了。
男人的银眸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那里,那个藤蔓状的印记正泛着极淡的红光,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松开,迈开长腿朝她走来。
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乔祠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别……别过来。”她声音发颤,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他,还是在害怕刚才的追杀,“你是谁?”
男人在她面前半米处站定,冷冽的雪松香气更清晰了些,驱散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他低头看着她,银眸里没有杀意,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探究。
“朴灿烈。”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低音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可以叫我灿烈。”
朴灿烈……
乔祠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陌生又熟悉。她攥紧了手心,那个印记的灼痛感似乎更强烈了些,像是在对这个名字做出回应。
“是你救了我?”她小声问,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地上昏迷的蒙面人,“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我?他们说我的血能解咒,是什么意思?”
朴灿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
他的动作很慢,指尖苍白,指节分明,和幻境里那个在血泊中对她伸出的手,一模一样。
乔祠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躲,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手腕。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手心的印记突然爆发出一阵灼热的刺痛,让她忍不住低呼出声。
朴灿烈的目光落在她手心的印记上,银眸骤然紧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呼吸都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
“果然……”他低声说,语气复杂难辨,像是叹息,又像是确认,“你就是……乔祠?”
他知道她的名字?
乔祠猛地抬头看他,眼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你认识我?”
朴灿烈没有回答,只是松开了她的手腕,直起身,目光再次投向巷子深处,像是在警惕什么。片刻后,他转过头,对乔祠说:“这里不安全,跟我走。”
“去哪里?”乔祠下意识地戒备,“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走?”
“因为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朴灿烈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而且,除了我,现在没人能保护你。”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乔祠混乱的心湖。她看着地上昏迷的蒙面人,想起刚才那把闪着寒光的短刀,以及那句“她的血能解咒”,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不知道朴灿烈是谁,不知道他为什么认识自己,更不知道他那双银眸背后藏着什么秘密。但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很强大,而且……他对自己似乎没有恶意。
至少,比那些追杀她的蒙面人要可信得多。
手心的印记还在隐隐作痛,像是在催促她做出选择。
乔祠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朴灿烈的银眸:“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朴灿烈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去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走向巷子口,步伐从容不迫。走了两步,似乎察觉到她没有跟上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银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乔祠咬了咬唇,看了一眼地上的蒙面人,又看了一眼朴灿烈挺拔的背影,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跟了上去。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将自己引向何方,也不知道朴灿烈的出现,是救赎,还是另一个更深的漩涡。
她只知道,从今天起,她平静的生活已经彻底碎裂,而眼前这个银眸的男人,或许是她解开所有谜团的唯一线索。
巷子外,夜色正浓,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映照着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乔祠紧紧跟在朴灿烈身后,手心的印记依旧灼热,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席卷她整个世界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