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祠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锁扣。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从熟悉的居民区逐渐转入一片被高大梧桐笼罩的僻静路段，路灯稀疏，连车流声都淡得几乎听不见。
驾驶座上的朴灿烈始终没说话。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冷硬，银眸偶尔扫过后视镜，目光沉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车厢里弥漫着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香气，混合着皮革的味道，形成一种奇特的、让人莫名紧绷的氛围。
乔祠偷偷打量他。
他的侧脸轮廓深刻，鼻梁高挺，唇线薄而锋利，每一处线条都像是精心雕琢过，带着一种非人的精致与疏离。尤其是那双银眸，在仪表盘微弱的光线反射下，流转着细碎的光泽，既不像棕色那样温暖，也不像黑色那样深沉，更不是人类该有的瞳色——这让她无法抑制地想起画展幻境里那双燃烧着血色的红眸。
明明颜色不同，可那份潜藏的压迫感，那种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锐利，却惊人地相似。
“我们要去哪里？”她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干涩。
朴灿烈目视前方，淡淡开口：“永夜殿。”
“永夜殿？”乔祠皱眉，“那是什么地方？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你当然没听过。”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银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我们的地方。”
“我们？”
“吸血鬼。”
这三个字像一块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乔祠的耳膜。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吸血鬼？
那个只存在于小说、电影和传说里的种族？
她下意识地看向朴灿烈的脖颈，那里的皮肤白皙，衬衫领口松开两颗，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没有任何传说中獠牙咬过的痕迹。可再想到他刚才轻易制服蒙面人的力量，那双非人的银眸，还有追杀者口中那句“她的血能解咒”……
一个荒诞却又无法反驳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成型。
“你……你在开玩笑吧？”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指尖冰凉。
朴灿烈没有回答，只是踩下油门，车子拐进一条被高墙隔绝的岔路，最终停在一扇巨大的铁艺门前。门扉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像是无数藤蔓缠绕着荆棘，正中央是一个与她手心印记极为相似的图案，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车子停下的瞬间，两扇铁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乔祠屏住了呼吸。
门后并非她想象中的阴森古堡，而是一片依山而建的建筑群。主楼是哥特式风格，尖顶直插夜空，巨大的落地窗里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灯光，却又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寂。庭院里种着大片夜开的白色蔷薇，花瓣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花香，混合着若有似无的……铁锈味。
这里安静得可怕，没有虫鸣，没有风声，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仿佛时间在这里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车吧。”朴灿烈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乔祠坐在车里，手脚冰凉，像是被钉在了座位上。她看着那座宏伟而诡异的建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这里太危险了。这个男人是吸血鬼，这里是他们的据点，而她一个普通人类，被一个吸血鬼带到这种地方……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下去。”她攥紧了拳头，声音带着最后的倔强，“我要回家。”
朴灿烈弯腰，从车窗外看向她，银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他的目光落在她紧攥的手上，似乎看到了那枚被掌心温度焐得发烫的印记。
“那些人还会找你。”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他们背后的势力，不是你能抗衡的。留在我这里，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
“那你呢？”乔祠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眼里充满了恐惧和警惕，“你是吸血鬼……你抓我来这里，又想做什么？”
朴灿烈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被这个问题刺痛了。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不会伤害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哭腔。画展上的幻境再次涌入脑海——血泊之中，红眸如血的他朝自己伸出手，那画面里的血腥与绝望，和眼前这个银眸男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让她浑身发冷。
“你和他……你是不是就是他？”她颤抖着问，“那个在我梦里……在血泊里对我伸手的红眸吸血鬼？”
朴灿烈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的银眸骤然紧缩，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痛苦、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愧疚。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波澜已经平息，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不是。”他说，声音低哑得不像他自己。
可他的反应却出卖了他。乔祠看得出来，他在撒谎。
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猛地推开车门，踉跄着冲向大门，想要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可刚跑出没几步，手腕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攥住。
朴灿烈的手心微凉，力道却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放开我！你这个骗子！”乔祠挣扎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和那个红眸怪物一样！你们都想伤害我！”
“我不会。”朴灿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加重了力道，将她拉近自己，银眸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乔祠，看着我。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太过灼热，像是有某种滚烫的东西藏在冰冷的银辉之下。乔祠被他看得一怔，挣扎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可下一秒，昨晚那个幻境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血泊、红眸、他伸出的手，还有那句模糊的“别觉醒”。眼前的银眸与记忆中的红眸重叠又分离，让她头晕目眩。
“我不信……”她摇着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你们都是怪物……放开我……”
朴灿烈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他松开了攥着她手腕的手，却挡在了她身前，不让她离开。
“你必须留下。”他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强硬，“至少，在我查清楚那些人为什么追杀你之前。”
他转身，不再看她，径直走向主楼的大门：“要么自己走过来，要么我抱你进去。选一个。”
乔祠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而冷漠的背影，又看了看身后紧闭的铁门和空无一人的来路。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那些蒙面人还在暗处虎视眈眈，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根本无法对抗。而朴灿烈，这个强大得不像人类的吸血鬼，是她目前唯一的“庇护所”，哪怕这庇护所本身就充满了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走进了那座名为“永夜殿”的建筑。
穿过雕花的玄关，扑面而来的是更浓郁的雪松香气，混合着旧书和壁炉的味道。大厅异常宽敞，穹顶很高，悬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灯光璀璨，却照不亮角落里的阴影。墙壁上挂着许多肖像画，画中人物的眼睛都像是在注视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
“这里是吸血鬼的领地？”她小声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是。”朴灿烈走在前面，步伐从容，“暗世界的一部分。”
“暗世界？”
“你以为人类世界就是全部？”他侧过头，银眸里带着一丝嘲讽，却又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阳光之下，有人类繁衍生息；夜幕之中，就有我们这些‘异类’共存。吸血鬼、狼族、女巫、异能者……我们有自己的规则，自己的领地，只是很少与人类交集。”
乔祠怔住了。
她从未想过，在自己习以为常的世界之外，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个光怪陆离的“暗世界”。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种族，竟然真的在夜色中悄然生活着。
“那……那些追杀我的人，也是暗世界的？”
“是。”朴灿烈点头，“他们身上有黑魔法的气息，应该是某个女巫的手下。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手上，顿了顿，才继续说：“可能和你手心的印记有关。”
乔祠下意识地捂住手心。那个藤蔓状的印记，从出现开始就一直隐隐作痛，现在被他提起，更是烫得像要烧起来。
“这个印记……到底是什么？”
“我不确定。”朴灿烈的声音低沉，“但我见过相似的图案，在一本古老的典籍里。那本书上说，这是‘双生印记’，拥有它的人，注定不平凡。”
双生印记？
乔祠还想再问，朴灿烈却已经停下脚步，站在一扇雕花的木门前。
“今晚你先住在这里。”他推开房门，“里面有浴室和换洗衣物，晚餐会有人送过来。没有我的允许，不要乱走。”
房间很大，布置得简洁而雅致，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庭院里的白蔷薇。空气中同样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像是他特意让人打理过。
乔祠走进房间，转身看向门口的朴灿烈。他站在阴影里，银眸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复杂。
“为什么要帮我？”她轻声问，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朴灿烈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措辞。最终，他只是说了一句：“因为……你很特别。”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一把锁，将乔祠困在了这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地方。
乔祠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盛开的白蔷薇，月光洒在花瓣上，泛着诡异的银光。她伸出手，摊开掌心，那个藤蔓状的印记在灯光下清晰可见，隐隐发烫。
暗世界……吸血鬼……双生印记……
还有那个既是银眸又是红眸的朴灿烈……
无数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头晕目眩。她知道，从踏入这座永夜殿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彻底偏离了原来的轨道，驶向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海域。
而那个银眸的吸血鬼，是她唯一的灯塔，却也可能是将她拖入深渊的漩涡。
夜色渐深，永夜殿寂静无声，只有乔祠的心跳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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