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族领地的议事厅里,烛火在青铜灯台上明明灭灭,将长桌两端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空气中弥漫着狼族特有的雪松熏香,却压不住那股若有似无的凝重——像暴雨来临前的沉闷,沉甸甸地坠在每个人心头。
金钟仁将月神石的黑曜石容器摆在长桌中央,指尖在冰凉的石面上轻轻敲击。幽蓝的光芒透过容器表面的雕花缝隙渗出,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一颗不安跳动的心脏,忽明忽暗。矿洞一战虽胜,南苑的势力却像退潮的暗流,潜伏在暗处,没人知道何时会再次汹涌而至。
乔祠坐在朴灿烈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上未褪尽的血痕。那是矿洞混战中溅上的,洗了三次仍留着淡淡的印记,像一道提醒她力量代价的疤。她能感觉到身边人紧绷的肌肉——朴灿烈的手一直搭在椅柄上,指节微微泛白,银眸里的光比烛火更冷,显然也在思索南苑的下一步动作。
这时,议事厅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晨露的寒气。张艺兴依旧是那身素色长袍,衣摆沾着几片迷雾森林特有的银叶草,他手里提着一个古朴的木盒,步伐轻缓地走到长桌末端坐下,将木盒放在手边。
“看来各位都在等我。”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水汽氤氲着模糊了他温和的眉眼,却掩不住眼底那抹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沉静,“也好,有些事,确实该说清楚了。”
鹿晗刚为金钟大处理完伤口,闻言抬眸:“张先生查到南苑的底细了?”自上次迷雾森林一别,张艺兴便说要去查证南苑首领的来历,这一去就是三天,回来时眼底的疲惫深了几分,像是跨越了漫长的时光。
张艺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指尖在木盒表面抚过。那盒子是老松木做的,边缘已经磨得发亮,锁扣上刻着一串没人认识的符文,随着他的触碰,符文竟泛起了淡金色的光。
“在说南苑之前,我想先介绍一下自己。”他抬眼,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朴灿烈的警惕,乔祠的疑惑,鹿晗的探究,吴世勋的审视,鹿姎的好奇,最后落在金钟仁紧绷的侧脸,“我叫张艺兴,我的真实身份,是‘时空守序者’。”
“时空守序者?”吴世勋嗤笑一声,指尖的雷电噼啪作响,“这名字听着倒像话本里的玩意儿。”
张艺兴没有在意他的嘲讽,指尖轻轻一弹,木盒应声而开。刹那间,无数细碎的光粒从盒中涌出,像被打碎的星辰,在半空中盘旋凝聚。“字面意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疲惫,“我不属于你们的时间线,也不属于任何族群。我的职责,是穿梭于平行时空,记录那些可能导致世界崩塌的‘变量’,在必要时加以修正。”
随着他的话音,光粒渐渐组成一幅流动的画面——
那是一个与暗世界极其相似的空间,却被熊熊烈火吞噬。狼人在火海中嘶吼,吸血鬼的翅膀被烧成焦黑的骨架,天空是撕裂般的血色,大地裂开蛛网般的沟壑。画面中央,一个穿着残破白袍的女子浑身是血,左眼是预言家的银白,右眼是吸血鬼的猩红,双生力量如失控的火山般爆发,她抬手间,整座狼人祭坛便化为齑粉。
“这是第一次。”张艺兴的声音低沉得像埋在地下的古钟,“三百年前,编号734时空。双生血脉者因被族人视为怪物,囚禁在永夜殿地牢十年,最终力量失控,引发狼人与吸血鬼的终极战争。我赶到时,整个暗世界只剩下一片焦土,只来得及捡到她撕碎的半片衣角。”
光粒散去,又凝聚出新的景象。这次是冰封的世界,大地被千丈寒冰覆盖,连阳光都透着冷意。无数生灵被冻在奔跑或嘶吼的瞬间,脸上凝固着绝望。冰原中央,一个银发男子被数根冰晶贯穿胸膛,他的左手凝聚着狼族的兽性之力,右手却缠绕着吸血鬼的暗影能量,两种力量在体内疯狂对冲,将他的身体撕裂成两半,眼底残留着未散尽的疯狂。
“第二次,编号912时空。”张艺兴的指尖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是个天才,试图用自身血脉融合两族力量,想证明双生血脉不是诅咒。可没人愿意相信他,狼人骂他叛徒,吸血鬼视他为异类。在一次围杀中,他的力量彻底反噬,不仅冰封了整个暗世界,连时间都停滞了。从他第一次使用双生力量,到世界毁灭,只用了三个月。”
议事厅里一片死寂,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乔祠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呼吸骤然滞涩——她在那冰封男子的眼底,看到了自己失控时的恐惧。原来那些她拼命压制的力量,在另一个时空,竟成了毁灭世界的利刃。
“第三次……”张艺兴的目光转向朴灿烈,语气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掺了霜的叹息,“发生在编号1008时空,也就是你们所在世界的‘镜像时空’。那个毁灭者,名叫朴宥拉。”
“宥拉?!”朴灿烈猛地抬头,银眸骤缩如刀,指节死死攥住椅柄,木头被捏出细碎的裂痕。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他尘封多年的伤口,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乔祠惊愕地转头看他。她曾在预言碎片中见过这个名字,画面里总是一片血色,却从未想过会与朴灿烈有关。他眼底翻涌的痛苦太过汹涌,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平日的冷静。
“她是我的妹妹。”朴灿烈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血的铁锈味,“比我小三岁,出生时就带着双生血脉。父亲说她是不祥之人,想把她扔去迷雾森林喂魔兽,是母亲拼死护住了她。”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像是在触碰记忆里的温度:“她小时候很怕黑,总抱着我的胳膊睡觉,说我的火焰咒像小太阳。她第一次失控时才十二岁,不小心烧了永夜殿的花园,父亲要废了她的力量,是我替她受了三十鞭……”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银眸里的光碎成了冰。乔祠想起他背上那片纵横交错的疤痕,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渊源。
“后来呢?”鹿姎忍不住追问,指尖的藤蔓因紧张而蜷缩。
“后来她被白族带走了。”张艺兴接过话头,光粒再次凝聚,组成一个眉眼明媚的少女模样——她笑起来时眼角有颗小小的痣,和朴灿烈如出一辙,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冰冷的火焰,只有纯粹的光,“镜像时空的朴宥拉没有被处决,而是被白族囚禁在净化塔,长老们说要‘洗去她的黑暗血脉’。她在塔里待了十年,出来后变得沉默寡言,却一直偷偷保护被排挤的混血族群。”
画面里,少女用双生力量为受伤的混血儿疗伤,用预言能力预警危险,可那些她保护过的人,最终却因为恐惧而背叛了她——他们向长老告密,说她在聚集力量准备复仇。
“她本想证明双生血脉可以是救赎,却被最想保护的人推入深渊。”张艺兴的声音里带着惋惜,“围剿那天,她站在永夜殿的尖顶上,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敌人,突然笑了。然后,她的力量就彻底爆发了,比前两次更疯狂,更决绝。”
光粒组成的画面里,少女的笑容在力量爆发的光芒中碎裂,永夜殿的尖顶在她掌心化为齑粉,狼族的城墙像纸糊般坍塌,吸血鬼的暗堡被预言力撕裂成碎片。从她站到尖顶,到整个暗世界化为灰烬,只用了四十九天。
“四十九天……”朴灿烈低声重复,喉结滚动,银眸里的光彻底暗了下去。他想起自己的妹妹,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的小不点,原来在另一个时空,她竟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走完了一生。
议事厅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金钟仁看着朴灿烈紧绷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对乔祠的执着,或许不只是爱,更是一种补偿,一种想让另一个双生血脉者避开毁灭结局的执念。
“所以你一直在监视乔祠?”朴灿烈猛地抬眼,银眸里情绪翻涌,像压抑着风暴,“从她出生起就盯着她,看她会不会成为第四个毁灭者,对吗?”
“是监视,也是守护。”张艺兴没有否认,打开木盒,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三枚封存着光粒的水晶——分别对应着三个时空的碎片,“我记录了她的每一次力量波动,每一次失控与挣扎。但我发现,她和前三次的双生血脉者,都不一样。”
他的目光转向乔祠,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郑重:“乔祠,你是第四个双生血脉者,也是唯一有‘选择’机会的。”
乔祠的心猛地一跳,指尖微微颤抖:“选择?”
“前三次的他们,从出生就被贴上‘异类’的标签。”张艺兴的指尖拂过月神石容器渗出的蓝光,光芒在他掌心流转,“734时空的她,被族人扔进地牢;912时空的他,从小被父母抛弃;镜像时空的朴宥拉,十岁就被关进净化塔。他们从未感受过信任,从未被人坚定地选择过,所以才会被恐惧和仇恨吞噬。”
他顿了顿,细数着那些被忽略的瞬间:“可你不同。鹿晗一次次用治愈力帮你稳定力量,从未怕过你失控;吴世勋嘴上骂你笨蛋,却总在危险时挡在你身前;鹿姎把最珍贵的月光草种子分你一半,说‘我们一起变强’;金钟仁放下狼族的偏见,让你用月光泉疗伤;还有朴灿烈……”
他看向朴灿烈,眼底带着了然的温和:“他为了你,对抗整个吸血鬼族群的质疑,甚至不惜暴露王族血脉的秘密。这些在其他时空从未出现过的温暖,像一张网,接住了你的每一次坠落。”
乔祠怔住了。那些她以为是“侥幸”的瞬间,此刻被一一摆在眼前,竟拼凑成了一条与前人截然不同的路。她想起矿洞失控时,朴灿烈抱着她说“别怕,有我”;想起鹿晗为了护她,差点被沈卿意的咒术灼伤;想起吴世勋骂她“逞能”,却把最强的雷电屏障给了她;想起鹿姎用藤蔓为她挡住暗箭时,笑着说“你的后背我来守”……
原来她不是孤身一人在与力量对抗。
“南苑的首领,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朴灿烈的声音冷得像冰,终于理清了所有线索,“他想毁掉这张网,想让你重蹈覆辙。”
“是。”张艺兴点头,打开木盒底层,里面放着一块青铜面具,正是矿洞见过的南苑首领的面具,“他是镜像时空朴宥拉最忠诚的追随者,在那个世界毁灭前,用黑魔法撕裂时空来到这里。他亲眼看着朴宥拉被背叛,所以坚信双生血脉者只能走向毁灭,所谓的‘救赎’都是谎言。”
他拿起面具,指尖划过上面的裂痕:“他做这一切,就是想让你经历和朴宥拉一样的绝望——让你被信任的人背叛,让你失去所有温暖,最终像前三次那样失控,完成他所谓的‘宿命验证’。”
议事厅里再次陷入沉默,这次却不再是凝重,而是多了几分了然的清明。乔祠看着身边的人,看着朴灿烈眼底毫不掩饰的守护,看着鹿晗递来的温水,看着吴世勋别扭转过头却悄悄为她挡开烛火的手,看着鹿姎偷偷塞给她的月光草叶子,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却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空气中的沉郁。她的眼底,银白与猩红的光芒和谐交织,像两轮相依的日月,明亮而坚定。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抬眼看向张艺兴,声音清晰而稳定,“我不会重蹈覆辙,也不会让任何人替我做选择。我的力量是双生的,我的命运,也该由我自己说了算。”
她不会像734时空的她那样被仇恨困住,不会像912时空的他那样急于证明自己,更不会像镜像时空的朴宥拉那样,因为一次背叛就放弃所有温暖。
张艺兴看着她眼中的光,那光芒比月神石更亮,比烛火更暖,终于露出了来到暗世界后的第一个真心笑容,像冰雪初融,带着释然的温和:“我就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烛火依旧在摇曳,月神石的蓝光在桌面上静静流淌,映着每个人眼底重燃的坚定。窗外,夜色正浓,迷雾森林的风卷着寒气掠过屋顶,却吹不散议事厅里悄然凝聚的暖意。
乔祠是第四个双生血脉者,是被时光选中的例外,是打破宿命的光。这场跨越时空的救赎,无关乎预言,无关乎力量,只关乎一个选择——选择相信爱,选择守护温暖,选择成为自己的光。
而这条路,她会和身边的人一起,坚定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