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雨天被困音乐室后,许昭然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江临——他也没时间联系。
虽然那天晚上许父没有多追问什么,只是暗中给许昭然布置了很多任务。
他也很压抑,许父的控制欲很强,他是从底层社会一点一点摸爬滚打多年才有所作为的,他希望许昭然能像他一样,但唯独这小子从小就喜欢音乐,以至于许冉不再让他接触有关音乐艺术的所有事物,而是让他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逼迫他成为了年级第一,成为了大家口中全面发展的“许神”。
但他仍然热衷于音乐,热衷于钢琴,热衷于自己一直放不下的钢琴少年。
周一上课时,许昭然看着空荡荡的座位莫名的心慌,但转念一想,江临不是说最近要比赛了吗,翘课练习练习也不错。
但马上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午休,许昭然拎着盒饭来到音乐室——盒饭是自己做的,全是江临喜欢的口味。
音乐室的门紧锁着,许昭然一开始以为江临怕别人打扰索性把门关了,于是他上手敲门:“江临,开门,是我。”
屋内一片寂静,没有人走过来开门的声音,也没有那悠扬的琴声。
许昭然开始慌了,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江临的电话,但电话那头一直是冰冷的女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许昭然彻底慌了,他开始手脚冰凉,满脑子都是那天江临蜷缩在角落小小一个瑟瑟发抖的场景。
许昭然心乱如麻,心不在焉的上完了下午的课,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
他拉着周世安告诉他无论谁问起都告诉别人自己和他在一起打篮球,打完篮球就在他家里学习。
周世安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下了。
许昭然和周世安一起走出校门,拉着周世安来到司机面前——那是许父美名其曰不让他那么辛苦自己回家安排的,实则是为了监视许昭然的一举一动——两人告诉司机他们要一起打篮球并去周世安家里学习,当着司机的面拨打了许父的电话,许冉一听是周世安便满嘴答应,毕竟周世安家里的实力比他许家大得多,能让许昭然交上这样的朋友许冉肯定同意。
就这样两人离开了许父安排的眼线。
两人一同走着,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分了手。
许昭然熟练的左拐右拐来到江临家门口——那天他送江临回家就是走的这条路——他深呼吸一口气敲响了江临的家门。
开门的是江家的保姆阿姨,看到许昭然便笑吟吟的开口:“您找谁?”
“江临在家吗?”许昭然攥着书包带。
“哎呦...这个...”阿姨眼神躲闪,左看右看才缓缓开口,“这个...江少爷不让我们说的,他今儿一早就去了他母亲的墓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那请问一下他母亲的墓地在哪?”
“那可远了...在郊区那边去了。”
“麻烦您能给我具体地址吗?”
本来阿姨是不同意的,但是在许昭然的软磨硬泡加“钞能力”的加持下还是告诉了许昭然具体位置。
刻不容缓,许昭然立刻打车前往,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江临瘦弱颤抖的身影。
来到墓园门口,许昭然买了一朵白玫瑰缓缓走了进去。
墓园在黄昏中静默着。斜阳将残破的十字架拉出细长的影子,像一道道未愈合的伤痕。枯萎的花束散落在墓碑之间,褪色的缎带在风中无力地颤动。远处,几只乌鸦停驻在光秃的树枝上,它们的影子投在青苔斑驳的墓石上,如同游动的污渍。空气中飘荡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凋谢花朵的腐香。偶尔有风掠过,带起几片枯叶,在墓碑间打着旋,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某种无人能懂的絮语。新坟上的泥土还未干透,而旁边那座倾斜的老墓碑上,死者的名字已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
许昭然寻找着江临的身影,他越走就感到越压抑。
终于在一堆白色的花丛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临跪在母亲墓碑前,没有说话,没有流泪,就这样静静的跪着。
突然一朵白色玫瑰花被轻轻放在墓碑前,江临顺着拿玫瑰花的手看去,那熟悉的面孔让他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唉唉唉!别哭啊!”见江临的眼眶渐渐泛红湿润,许昭然的动作瞬间慌乱了,但心里却是无比的踏实。
他蹲下来,与江临平视,用指腹轻轻抹去江临眼角的泪水。
“别哭...”许昭然感觉喉咙干涩,说话也颤抖得不成调,“我可以抱你吗?”
江临听到这话,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点点头往许昭然靠拢。
在感受到许昭然身体的温度时江临再也忍不住了,他趴在许昭然的肩头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哭得干干净净。
“有我在呢...”许昭然拍打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哄着。
“许昭然...”江临抽噎着,“那个旋律我们完成了...但是我弹得再好她也听不见了...”
许昭然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扯着。喉结上下滚动,却咽不下那股突如其来的酸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江临衣服的布料,指节微微发白。
江临的眼泪浸透了他的衣襟,滚烫的,像熔化的铅,一滴一滴烙在他肩头。他低头,下颌蹭过对方湿漉漉的发顶,喉间挤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但是我在你身边……我能听到……”
许昭然手掌抚过江临弓起的背脊,能清晰地摸到凸起的脊椎骨,像一串被风吹乱的念珠。怀里的人哭得更凶了,抽噎声闷在他肩头,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他收紧了手臂,指节泛白,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江临有安全感。
两人就这个动作僵持了很久,江临虽然不哭了,但一直在抽噎,说不了话。
由于跪了很长时间,就连站起来都有些许费力,更别说走了。
许昭然干脆直接勾过江临的腿弯将人横抱起来带着走出了墓园。
“谢谢你。”在车上,江临眼睛红肿,声音沙哑的给许昭然道谢。
“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一声不吭的就消失好嘛?”许昭然声音轻柔,生怕大声一点就会吓到眼前的人。
江临缓慢的点点头。
“回家之后用热毛巾敷一敷眼睛,消肿。”许昭然看着江临红肿的眼睛,联想到他刚刚哭得伤心的样子,心里又莫名涌起一股酸涩。
“好。”江临哭得太厉害了,声音变得沙哑。
与此同时江父在帮儿子收拾房间时无意中发现许昭然抽屉里江临写的《第八号练习曲》手稿,谱页角落画满许昭然睡颜的速写。
许冉气得浑身发抖,他明明那么控制儿子不再接触这些东西了,但为什么偏偏这个关键时刻这种东西还是出现了。
他站在卧室中央,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着青白。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像一条即将爆裂的血管。呼吸粗重而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牙关咬得太紧,腮帮的肌肉绷出凌厉的线条。眼睛充血发红,死死盯着那张手稿,目光几乎要烧穿什么似的。
突然,他猛地抄起桌上上的玻璃杯,狠狠砸向墙壁——“砰!”碎片四溅,水花在墙面上炸开,像一朵瞬间凋零的花。他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鼻翼翕动,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地上那一滩渐渐扩散的水渍。
江临...又是江临,许冉把手稿放回原位,叫人收拾卧室,心中盘算着计划要加快了,他不能再让自己培养的精英这样“堕落”下去,不能再让他不务正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