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该逃离了,他压根就不属于这个家,他血液里流淌的也不是许家的血。
他是被许冉收养的。
那年他母亲抛弃他离开了他的父亲,父亲把一切都怪罪在他身上,借口带他去游乐园玩将他一个人抛弃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他只记得那天小小的他一个人哭了好久,声音都哑了,那种恐惧那种孤独感瞬间将他吞没。
许昭然坐在车上,咽了咽口水,喉咙里涌起一股血腥味。
后来许冉和蒋丹发现了他,两人当时正从孤儿院出来——医生说因为蒋丹的原因两人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许冉便带着她去孤儿院,但许冉觉得孤儿院的孩子一个个看起来都不太机灵。
“你叫什么名字?”许冉蹲下,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孩子的视线平行。
“顾昀朗。”小孩子声音清脆,未干的眼泪还挂在脸颊上。
“你的爸爸妈妈呢?”蒋丹俯下身,双手撑在膝盖上,温柔的问道。
小小的他蜷缩在游乐园长椅上,咬着唇,小小的他明白,妈妈不要他了,爸爸也不要他了。
“不要我了。”
此话一出许蒋两夫妻双双愣住蒋丹更是满眼的心疼。
幼年的他长得就好看,情商很高,说话做事都招人喜欢,惜才的许冉更是不想放过。
一来二去成功收养了他。
“你是想叫原来的名字顾昀朗还是我们给你新改的名字许昭然?”许蒋两夫妻把他带回家,三人坐在客厅,像极了幸福的一家三口。
“嗯,爸爸妈妈喜欢叫我什么名字我就叫什么名字。”
“那你以后就叫许昭然吧,”许冉迫不及待的说着,“‘昭’是光明,‘然’为自然,像不刻意散发的光芒。”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即将到达滨海南站。”列车播报声将许昭然的思绪拉回现实,“请各位检查座椅、行李架及随身携带物品,确保身份证、手机等已收纳。”
他起身,拿好东西,他是逃出来的,带的东西很简单——一件外套、身份证、一部手机、充电器、一副耳机还有那几封没被许冉完全摧毁的信。
列车门嘶哑地滑开,咸腥的海风像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
他踉跄着踏上月台,奇异地带来某种解脱的快感。
风从海的方向灌进站台,吹乱他偏棕色的头发。
远处传来海鸥的鸣叫,他顺着声音望去,看见桅杆在林立的高楼间摇曳。
他摸向外套内袋,掏出那只父亲送的怀表。表链在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秒针正精准地切割着时间。松开手的瞬间,表壳在水泥地上迸裂出晶亮的碎片,齿轮弹跳着滚进排水沟的阴影里。
海潮声越来越响,像某种巨大的生物在呼吸。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喉结第一次毫无束缚地暴露在咸湿空气里。
胸腔里仿佛有台老旧的离心机在疯狂旋转,把理智和血肉都甩成模糊的残影。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上敲出摩尔斯电码,每个信号都在重复:他逃出来了,逃离了许冉,来到江临所在的城市。
他一个人走在路上,找到一间旅馆,手机里剩下的钱足够支撑他到开学,但是他不能闲着,他要去打工,有了足够的社会阅历才能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才能让江临注意到他。
他接过前台递过来的钥匙,上面赫然挂着门牌823——江临的生日。
他轻笑出声,朝房间走去,一路上是如此轻松。
暖色的灯光切开旅馆房间时,他突然笑起来——原来挣脱镣铐的感受,连海风裹挟的都是自由,终于可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或许是太累了,他倒在雪白的床上立刻就睡着了,睡梦中他又看到了江临,看到了那年初雪他戴着自己的围巾仰头看着他。
当晚江临坐在琴房改写下周巡演的曲子。
他因为天赋和年轻,被大众一致认为是天才少年;但人的名声不全是好的,有人发现他是当年著名钢琴家白雅弦的儿子,并扒出他这些年发生的事大肆在网上宣扬传播,让江临不禁认为是许冉在背后搞的鬼——但好在最近他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些事情。
他戴上了眼镜,因为心理压力和其他因素导致近视。
他出名以后心理健康有所好转,周雅秀说这是因为他做了他喜欢的事,可能进一步的治疗需要他喜欢的人来解决。
陈叙坐在办公室里处理那些不好的舆论——他是江临的执行经纪人+私人助理,知道所有秘密的“人形数据库”,金丝眼镜+永久性黑眼圈,手机里装着47个闹钟提醒江临吃药吃饭睡觉。
他是周雅秀亲自挑选出来的经纪人。
看到那封匿名邮件时他明白了一切——江老师的白月光来找他了!!!陈叙激动的推了推眼镜但是并没有马上告诉江临,而是用作室账号秒回一个乐谱截图——那是江临最近写的残谱并刻意保留明显的和声错误
邮件主题写到:“请指教”。
做完这一切手机闹钟响了,陈叙关上笔记本电脑打开音乐室的门催促江临去睡觉,转身将江临抗抑郁症的药一部分换成了维生素——预防知道这件事之后他受刺激发病。
许昭然看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刚起床准备去找兼职。
看着那篇残谱他挑了挑眉,找前台要了纸和笔趴在旅社的桌子上修修改改一早上拍照回复了那人便把手机丢在一边,冲了个澡找兼职。
陈叙看到许昭然手写体“属七和弦”乐理解析激动得手都在抖。
他明白对面那人是许昭然没错了。
不久的许昭然正在一个中学周围不远的奶茶店打工。
靠着那一张脸撩拨了不知多少青春期少女的心,每天奶茶店都挤满了小姑娘。
陈叙打听到许昭然兼职的地点,他记得江临有一个磁带,每年的3月21日江临都会对着磁带唱生日快乐歌。
他趁江临专心工作的时候潜入江临的房间,将磁带拿了出来,递到奶茶店老板手里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当天许昭然收到一份匿名用户点的一盒寿司和一杯榛果拿铁+双倍糖,点给他的,和当年两人在音乐室他给江临点的外卖分毫不差。
正在他愣神时,奶茶店老板抱着一个磁带出来了:“昭然,给你的。”
许昭然颤抖着手接过,按下播放键,里面是江临逐渐成熟的声音:“许昭然,生日快乐。”一成不变的是背景音乐——江临用钢琴弹奏的。
磁带播放完,许昭然早已泣不成声。
他明白,他们从未放弃彼此。
现在证明:重逢是唯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