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站的展览筹备得异常顺利。云栖月帮我联系了外滩源的老建筑作为场地,那些斑驳的砖墙与百年女性抗争史的主题莫名契合。开幕前夜,我正在调试投影设备,后台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你真是找替身找上瘾了,连这里都追过来?"云栖月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尖锐。
我僵在原地,手中的遥控器差点掉落。投影仪的光束在墙面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映照那些我试图封存的记忆。
"她不是替身。"顾墨扬的嗓音低沉得几乎听不清,"她那拙劣的演技谁看不出来?她每次大笑眼睛都不会聚焦,我从来没有把她当成替身。"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传来,似乎是云栖月转过了身:"那你为什么不真正地把她介绍给所有人?就默认大家把她当成替身?"
"还没到合适的时候。"
"那什么是合适的时候?现在吗?在她步步高升的时候?"云栖月的冷笑刺破幕布,"你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你就好意思追过来说喜欢。"
我的指甲陷入掌心。投影仪自动循环到下一张幻灯片——1919年女子参政同盟会的合影,那些模糊的黑白面孔正静静注视着这场闹剧。
争吵声戛然而止。我悄悄后退几步,故意弄出声响才重新走进后台。云栖月正整理着裙摆上的褶皱,顾墨扬站在窗边抽烟,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斜斜的月光。
"设备调试好了。"我晃了晃遥控器,假装没注意到凝重的空气,"要看看效果吗?"
云栖月立刻换上明媚的笑容挽住我的胳膊。她的手腕冰凉,脉搏却跳得飞快。顾墨扬掐灭烟头,目光落在我新剪的短发上——为了方便布展,我把头发剪到了耳际。
"很精神。"他突然说。
我怔了怔,下意识摸向发尾。这三个字太普通,普通到不像他会说的评价。云栖月的手逐渐收紧,指甲几乎陷进我手臂。
当晚的庆功宴上,云栖月喝得比往常都多。她端着香槟穿梭在宾客间,裙摆像团燃烧的火。我站在露台透气时,她突然跌跌撞撞地扑过来,酒气混着香水味扑面而来。
"许愿愿。"她双手捧住我的脸,拇指蹭过我眼下因为熬夜产生的细纹,"看着我。"
月光在她眼里凝成两簇跳动的火焰。她的呼吸太近,近到我能数清她睫毛的弧度——和训练录像里分毫不差,却又完全不同。
我扶住她摇晃的身体,却在抬头时看见顾墨扬站在玻璃门后。他手里拿着我的外套,表情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我今天撒谎了。"她突然说,"我告诉顾墨扬,你下周要去巴黎做联合策展。"她的拇指摩挲着我腕间的旧伤疤,"但其实我知道,你买了去凉山的车票。"
说完这句话,她笑着滑坐在地上,醉醺醺地哼起意大利民谣。我蹲下身想扶她,却被拽着一起跌坐在地。
她的卷发扫过我的锁骨,她的呼吸近在咫尺,酒瓶倒在羊绒地毯上,悄无声息地洇开深色痕迹。
"下周我陪你去凉山。"云栖月闭着眼睛说,语气异常清醒不容置疑,"我有越野车,还有摄像机。"
我轻轻抽走她手里的空酒瓶。她的睫毛在月光下微微颤动,像是即将振翅的蝴蝶。窗外,东方明珠的灯光渐渐熄灭,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