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刚拐过街角,雷神就拽着安然往便利店走,“刚那阿姨说安昱爱吃这家的关东煮,我去拎两串。” 剩下的人里,安昱正低头给张奶奶发消息报平安,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全没注意到阎王的视线在他发顶停了好一会儿。
“胳膊没事?” 阎王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点。
安昱抬头,手腕转了半圈给他看,“没事阎王哥,刚才那下没使劲。”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和小时候在医院里偷喝他的康复营养液时一模一样。
阎王喉结动了动,没接话。刚才制服小偷的瞬间,安昱的后背几乎贴在他胳膊上,作训服洗得发薄,能感觉到肩胛骨绷得紧紧的弧度。这小子总说自己长结实了,可真站在旁边比一比,肩膀还没他的枪托宽。
“等会儿去看安然姐上次说的那部电影吧?” 安昱突然凑过来,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她说这片里有个狙击手特别帅,让我一定学学人家的沉稳。”
又是安然。
阎王往旁边撤了半步,避开他凑过来的热气,“我下午要回队里看新到的装备。” 语气硬得像刚上了膛的子弹。
安昱“哦”了一声,脸上的兴奋淡下去半截,转身就给安然发语音,“姐,阎王哥要回队里,电影我们俩去看行不?” 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阎王看着他低头时露出的后颈,皮肤在阳光下透着点粉,突然想起新兵连第一次见他,这小子缩在队伍最后,脖子上还挂着安然给编的红绳。当时他就觉得扎眼,现在看这背影,更扎眼。
“张奶奶家的猫下崽了,” 安昱挂了语音,又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姐说让我带两只回来给队里当军猫,你觉得黑色的好还是橘色的?”
“都不好。” 阎王没看他,视线落在远处的宣传栏上,“队里不让养宠物。”
安昱的脸垮下来,“可是姐说……”
“安然说的也未必都对。” 阎王打断他,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安昱愣了,大概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以前不管安然说什么,阎王哥总是笑着应下来的。他抿了抿嘴,没再说话,转身去路边等雷神和安然,背影透着点委屈。
便利店门口,雷神举着两串海带结出来,正好撞见这幕,撞了撞安然的胳膊,“你看老阎那脸,跟谁欠了他八百发子弹似的。”
安然往阎王那边瞥了眼,他正盯着安昱的背影,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她忽然笑出声,“你上次抢了安昱给我的牛肉干,他也是这表情。”
雷神啧了声,把一串关东煮塞给她,“小孩心性。” 话是这么说,眼睛却往安昱那边瞟——那小子正踮着脚看他们,看见安然手里的海带结,眼睛亮得像见了骨头的狗。
“安昱!” 安然扬手喊他。
安昱立刻跑过来,先接了安然递的鱼丸,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姐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猜的。” 安然笑着替他擦掉嘴角的汤汁,余光瞥见阎王正把手里的那串海带结往垃圾桶里塞,赶紧喊住,“老阎你扔什么?安昱爱吃这个!”
阎王的手顿在半空,安昱已经从他手里抢过那串海带结,“谢谢阎王哥!” 低头就咬,根本没看见他捏紧的指节泛了白。
电影开场前,安昱抱着桶爆米花坐进中间的位置,左边是安然,右边空着——阎王终究还是没去。他时不时凑到安然耳边说剧情,手舞足蹈地比划里面的枪战镜头,笑得肩膀直颤。
散场时,安然接了个电话,让安昱先去停车场等她。安昱刚走到影院门口,就看见阎王靠在墙边抽烟,军绿色的外套搭在臂弯里,指尖的烟火在暮色里明明灭灭。
“阎王哥?你不是回队里了吗?” 安昱惊讶地睁大眼睛。
阎王把烟摁灭在垃圾桶里,没回答,心里有点酸,反而问:“电影好看?”
“好看!里面的狙击手……”
“比我教你的准?” 阎王突然逼近一步,阴影把安昱整个罩住,脸上凶凶的。
安昱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点头,又赶紧摇头,“不是,就是……” 他想解释那只是电影,可对上阎王沉得像深潭的眼睛,突然说不出话来。
“安昱,” 阎王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烟草的涩味,“你眼里除了安然,还能看见谁?”眼神里却满是委屈。
安昱彻底懵了,张了张嘴,“我……我看见你了啊阎王哥。” 他觉得这话有点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只能挠挠头小心看阎王,“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不太好。”
远处传来安然的喊声,安昱立刻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像是快乐的小狗狗,“姐!我在这儿!” 跑了两步又回头,“阎王哥一起走啊!”
阎王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扑到安然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无数次在医院走廊里看到的那样——安昱永远追着安然的脚步,而他,永远站在后面。有点不舒服,像是泡进海里的柠檬。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雷神发来的消息:“老东西,吃醋就直说,追人也跟个闷葫芦似的。”
阎王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把手机塞回口袋,转身往反方向走。晚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侧别着的那枚弹壳——是安昱上次打靶赢来的,非要塞给他当“谢礼”,当时这小子笑得一脸得意,说:“阎王哥你得天天带着,这是我的幸运弹壳。”
他抬手摸了摸那枚冰凉的金属,嘴角扯出个极淡的弧度,又很快压下去。
幸运弹壳?
怕不是颗让人烧心的弹壳。
安昱,你的脑袋瓜里面多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