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是被胸口的痒意弄醒的。
晨光透过窗纸漫进来，在帐幔上投下柔和的光晕。他睁开眼，看见沈清辞正趴在他胸口，乌黑的长发散落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像泼墨的山水画。少年的睫毛很长，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扫得他心头发痒。
“醒了？”沈清辞抬起头，眼睛弯成了月牙，眼底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哥哥今日不用去军营吗？”
沈砚嗯了一声，伸手将他揽进怀里。少年的身体很轻，像团棉花，贴在他身上时带着微凉的体温。昨夜的疑虑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此刻怀里的温暖，才是真实的。
“今日休沐。”沈砚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指尖划过少年细腻的脊背，“再睡会儿。”
沈清辞却摇摇头，往他怀里蹭了蹭：“睡不着了。”他顿了顿，手指轻轻划过沈砚胸前的伤疤，“哥哥这里，是上次跟蛮族首领交手时留下的吗？”
那道疤是三年前留下的，当时蛮族首领的弯刀划破了他的铠甲，差点就刺穿了心脏。沈砚低头，看着少年那认真的模样，喉结动了动：“是。”
“一定很疼吧。”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带着心疼，“以后……别再这么拼命了好不好？”
温热的呼吸洒在伤疤上，带着药草的清苦。沈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他低头，在少年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好，听你的。”
沈清辞笑了，像只偷到糖的猫，往他怀里缩了缩，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沈砚抱着他，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他戎马半生，早已习惯了刀光剑影，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时刻——阳光正好，爱人在怀，岁月静好得像幅画。
这日沈砚陪着沈清辞去逛庙会。
少年穿着件月白色的锦袍，外面罩着件藕荷色的披风，站在人群里，像株遗世独立的玉兰。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却比往日多了些生气，那双总是含着水汽的眼睛，此刻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像个孩子。
“哥哥你看，那个糖画好可爱！”沈清辞指着不远处的糖画摊，眼睛亮晶晶的。
沈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摊主正用糖稀画着只小兔子，晶莹剔透的，很是可爱。他走上前，买了只兔子糖画递给沈清辞：“拿着。”
沈清辞接过糖画，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哥哥。”他咬了一小口，糖汁沾在嘴角，像抹上好的胭脂。
沈砚看着他的模样，心头一动，伸手替他擦去嘴角的糖汁。指尖触到的皮肤细腻得不像话，少年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像只害羞的小兽。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看着这对容貌出众的兄弟，眼神里带着羡慕。沈砚却毫不在意，他只想牵着身边这只手，一直走下去。
走到一处算命摊前，沈清辞突然停下脚步：“哥哥，我们也算一卦吧？”
沈砚本不信这些，却拗不过他，只好拉着他坐了下来。算命先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们片刻，捋着胡须道：“两位公子，测姻缘还是测前程？”
沈清辞抢先道：“测姻缘。”
沈砚的脸颊微微发烫，却没反驳。他看着沈清辞，只见少年正紧张地盯着算命先生，手心都沁出了汗。
算命先生掐着手指算了片刻，叹了口气：“两位公子的姻缘，是孽缘啊。”
沈清辞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先生何出此言？”
“你们命中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算命先生的声音带着几分悲悯，“却又隔着万水千山，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沈砚的眉头皱了起来：“一派胡言！”
他拉起沈清辞就走，没再理会算命先生的叹息。走出很远，他才发现沈清辞的脸色很不好，嘴唇抿得紧紧的，像是在害怕。
“别听他胡说。”沈砚握紧他的手，声音坚定，“我们会好好的。”
沈清辞抬起头，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真的吗？”
“真的。”沈砚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沈清辞笑了，像雨后的彩虹，往他身边靠了靠：“嗯，我信哥哥。”
夕阳西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沈砚牵着沈清辞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身边这个少年了。
他不知道，沈清辞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情绪里有算计，有利用，却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在意。
回到将军府，沈毅正在正厅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沈毅的脸色沉了沉：“阿砚，你跟我来书房。”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怕是出事了。他回头看了沈清辞一眼，只见少年朝他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安抚：“哥哥去吧，我等你。”
沈砚跟着沈毅走进书房，刚关上门，就听见沈毅怒喝道：“你可知错？”
沈砚不明所以：“父亲，我何错之有？”
“你还敢问！”沈毅将一本奏折扔在他面前，“你跟清辞的事，都传到宫里去了！皇上已经下旨，要将清辞指给安王做幕僚！”
沈砚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了一样。他拿起奏折，只见上面的字迹清晰地写着，要将沈清辞送往安王府，辅佐安王处理政务。
“不行！”沈砚猛地将奏折攥紧，指节捏得发白，“清辞身子弱，不能去安王府！”
“这是圣旨！”沈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岂容你说不行！”
“我说不行就不行！”沈砚的眼睛红了，像头被激怒的猛兽，“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他转身就往外走，只想立刻见到沈清辞，告诉他自己不会让他走。他要护着他，哪怕是抗旨，哪怕是掉脑袋，他也在所不惜。
沈毅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沈砚冲进清晖院，只见沈清辞正坐在窗边发呆，脸色苍白得像纸。看见他进来，少年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哥哥，你都知道了？”
沈砚走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清辞，别怕，我不会让你走的。”
沈清辞的眼圈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可是……那是圣旨啊……”
“圣旨也不行！”沈砚的声音带着决绝，“我这就去宫里，求皇上收回成命！”
沈清辞却拉住了他，摇了摇头：“哥哥，别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我知道自己的身子，去安王府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不是的！”沈砚打断他，“留在我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沈清辞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感动：“哥哥，谢谢你。可是……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落得个抗旨不遵的罪名。”他顿了顿，轻声道，“等我在安王府站稳脚跟，我会想办法回来的。”
沈砚看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沈清辞说的是实话，可他就是舍不得让他走。
“清辞……”沈砚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等你回来。”
沈清辞笑了，像风中的残烛，往他怀里靠了靠：“好，我一定回来。”
沈砚紧紧抱着他，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他不知道，这一别，将会是怎样的肝肠寸断。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已经随着这个少年，一起飞走了。
情根深种，早已无法自拔。
而沈清辞，靠在他怀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要的，终于来了。安王府，将会是他最好的舞台。
至于沈砚……他会让他，成为自己最锋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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