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府,高门深院
管家福伯拿着一个皱巴巴的信封,一路小跑着穿过回廊,额头上全是汗。他冲进正厅,声音都在发颤:“夫人!夫人!不好了!少爷……少爷他……”
正端着茶盏的沈夫人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出来些许:“辰儿怎么了?!快说!”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
福伯哆嗦着把信递上:“门房……在……在侧门缝里发现的……绑……绑票信!”
聂夫人一把夺过信,撕开封口。信纸粗糙,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蚯蚓爬,内容让他心里一震:
“聂夫人:
你家宝贝儿子聂辰现在俺手里!想要人活命,拿一千两现银来赎!少一个子儿,就等着收尸!三天后子时,城南十里坡乱葬岗东头老槐树下!一个人来!敢耍花样,撕票!”
落款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活阎王”。
“一千两?!”聂夫人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被旁边的丫鬟慌忙扶住。她死死攥着那封勒索信,指节捏得发白,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滔天的怒火和极度的担忧瞬间烧尽了她的理智和贵妇的雍容。
“反了!反了天了!”聂夫人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叮当乱跳,柳眉倒竖,凤眼圆睁,平日里温婉的声音此刻尖利得能刺破屋顶,“敢动我聂家的独苗!活腻歪了!当我聂家是泥捏的不成?!”
她霍然起身,厉声喝道:“福伯!立刻!马上!给我点齐府里所有能喘气的家丁护院!带上家伙!抄近路,去城南!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那胆大包天的‘活阎王’揪出来!敢伤我辰儿一根头发,我扒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
聂府这座沉寂的深宅大院,瞬间被聂夫人泼天的怒火点燃。急促的脚步声、呼喝声、兵器碰撞声乱成一片。几十个手持棍棒、腰挎短刀的精壮家丁在福伯的带领下,杀气腾腾地冲出府门,乌泱泱的,直扑城南方向,聂夫人亲自坐镇一辆青帷小轿,由四个健仆抬着,紧随其后,那张平日里和善的脸此刻冷若冰霜。
破柴房里,陈小罕正撅着屁股,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努力分辨着外面的动静。他刚刚壮着胆子,把那封自己琢磨了半宿、照着茶馆说书先生讲的“黑话”描摹出来的勒索信塞进了聂府侧门的门缝,心到现在还怦怦直跳。
“一千两……一千两啊……”他喃喃自语,小脸因为兴奋和紧张而扭曲,“拿到手……少爷的债还清了……我的破车能换新的……不!换十辆!驴也换膘肥体壮的!还要买个大院子……”他正沉浸在对未来金山银山的幻想中,一阵隐约的、由远及近的嘈杂声浪突然打破了寂静。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杂乱的脚步声、粗暴的呼喝声、还有棍棒敲打墙壁门板的“砰砰”声!像是一大群凶神恶煞正朝着这片破败的区域包抄过来!
“里面的人听着!滚出来!”
“搜查绑匪!窝藏者同罪!”
“开门!快开门!”
陈小罕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所有的血色瞬间褪尽。他猛地跳起来,像只受惊的兔子,扑到那个透光的破窟窿前,踮起脚尖往外一看——魂飞魄散!
只见巷子口,黑压压一片全是穿着聂府号衣、手持棍棒的家丁,正凶神恶煞地挨家挨户砸门搜查!为首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脸色铁青,指挥若定。更可怕的是,巷子另一头,也传来了同样的呼喝声!他们被包抄了!
“完了完了完了!”陈小罕脑子里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像冰水一样浇灭了他对银子的所有幻想,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他猛地转身,扑向角落里被捆成粽子、堵着嘴、正用杀人的目光瞪着他的聂辰。
“少爷!对不住!买卖不成仁义在!仁义在啊!”陈小罕语无伦次,手忙脚乱地去解聂辰身上的绳子,声音带着哭腔,手指抖得根本不听使唤,“聂府……聂府的人杀来了!好多!拿着刀!要拆房子!要杀人!快跑!再不跑来不及了!”
绳索刚解开,堵嘴的破布刚扯掉,聂辰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或者踹他一脚,陈小罕已经像只爆发的小豹子,猛地一矮身,用尽吃奶的力气,把聂辰那条刚刚痊愈、还不太利索的腿往自己肩膀上一架!他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蛮力,腰一沉,闷哼一声,竟硬生生把比他高大许多的聂辰给扛了起来!
“啊!陈小罕!你放我下来!”聂辰猝不及防,大头朝下,胃被陈小罕硌得生疼,又惊又怒。
“闭嘴!逃命要紧!”陈小罕低吼一声,扛着聂辰,像扛着一袋沉重但无比金贵的粮食,弓着腰,朝着柴房后面那个他早就踩好点的、被杂物半掩着的狗洞冲去!
“哗啦!”他粗暴地撞开挡路的破筐烂木。狭窄的狗洞勉强能容身,陈小罕咬着牙,把聂辰和自己硬生生地往里塞。聂辰的袍子被尖锐的木刺挂住,“嗤啦”一声撕开个大口子。
“哎哟!”聂辰痛呼一声。
“忍着!”陈小罕头也不回,手脚并用,像只土拨鼠般奋力往外钻。
“少爷,你别叫,咱们现在就讲究一个仁义,你等着我出去的,我一定好好对你。”
就在他们狼狈不堪地刚从狗洞另一头钻出半个身子,身后那破柴房的门板已经被人一脚踹得粉碎!
“在这里!快追!”家丁的怒吼声几乎贴着后背传来。
陈小罕吓得魂飞魄散,肾上腺素飙升,扛着聂辰,撒开两条细腿,一头扎进外面迷宫般交错复杂的窄巷深处,玩命地狂奔起来!他瘦小的身影扛着个大人,在七拐八绕、堆满杂物的巷子里跌跌撞撞,速度快得惊人,活像一只被狼群追赶、慌不择路的野兔子。
聂辰被他颠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身后追兵的呼喝声紧追不舍。
“陈小罕,我要死了,你放老子下来。”
“陈小罕啊啊啊啊啊!!”
低头他看着陈小罕那因为极度用力而涨红、青筋暴起的侧脸,看着汗水小溪般从他脏兮兮的脖颈流下,看着他那双因为恐惧和拼命而瞪得溜圆的眼睛……满腔的怒火和斥骂,不知怎的,竟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一种荒谬绝伦、啼笑皆非的眩晕感。
“唉,苦啊,苦啊!!!”
是的!
没错!!
你没看错!!!
陈小罕最后选择把聂辰丢在半路逃命了!!!
钱可以在挣,命没了就一点办法没有了
陈小罕的两条腿倒腾的没边了,狼狈的逃命途中还不忘回头确认他家少爷还健在吗
聂辰这会也没好到哪里去,看着丢下自己逃跑的陈小罕他连骂出口的气也没有了。
在一声控诉般的“陈小罕!!”下。最最最尊贵的少爷聂辰成功的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