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妹那句“心上人”和“黏糊得很”像魔咒一样,在陈小罕脑子里循环播放,搅得他一下午都魂不守舍。他扫地扫到聂辰最宝贝的兰花根下,喂鱼差点把自己栽进池塘,就连晚膳时给聂辰布菜,都夹了一筷子他最讨厌的香菜。
聂辰盯着碗里那抹刺眼的绿色,眉头微蹙,抬眼看向旁边眼神飘忽、脸颊泛着不正常红晕的小傻子。
“陈小罕。”
“啊?少爷!”陈小罕猛地回神,对上聂辰探究的目光,心虛得差点跳起来。
“你今日……”聂辰顿了顿,目光在他通红的脸颊和游移的眼神上扫过,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是捡到金元宝了,还是又把我的墨兰揪秃了?”
“没有!都没有!”陈小罕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慌忙把聂辰碗里的香菜夹回来,手忙脚乱之下,筷子差点戳到聂辰的手。
聂辰看着他那副笨拙又惊慌的样子,心底那点疑惑更深了。这小傻子,从昨晚回来就不对劲。
晚膳后,聂辰照例在书房看书。陈小罕磨完墨,本该退到外间候着,今天却像脚下生了根,杵在书案旁,眼神时不时地偷偷瞟向聂辰,欲言又止。
聂辰被他看得书也看不进去,索性放下书卷,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有话就说。”
陈小罕像是被推上了刑场,嘴唇嗫嚅了半天,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问:“少爷……您……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聂辰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呷了一口,语气带着惯常的倨傲:“对小爷好的人多了,你排得上号吗?”
“不是那种好!”陈小罕急了,也顾不上害怕,脱口而出,“就是……就是帮我救狗蛋他们,还……还让我卖那些东西赚钱,还……还……” 他还想说“还在马车里那样看我”,但话到嘴边,脸先烧了起来,怎么也说不出口。
聂辰看着他急得眼圈都微微发红,像只被逼到墙角、鼓足勇气伸出爪子的小兽,心头微软。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靠近陈小罕,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那你说说,是哪种好?”
他靠得太近,温热的呼吸几乎拂在陈小罕脸颊上,那双桃花眼深邃得像漩涡,牢牢锁住他的视线。
陈小罕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和逼问弄得方寸大乱,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妹妹那句“黏糊得很”在嗡嗡作响。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却抵住了冰凉的书架,无路可退。
“我……我不知道……”他声音发颤,眼神湿漉漉的,带着全然的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看着他这副全然不设防、任人采撷的模样,聂辰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某种情绪,被激发出。所有的理智、权衡、身份差距,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伸出手,没有碰他,只是撑在陈小罕耳侧的书架上,将他困在自己与书架之间方寸之地。目光如同实质,细细描摹着陈小罕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泛着绯红的脸颊,还有那因为无措而微微张开的、色泽浅淡的唇。
“不知道?”聂辰的声音更低了,带着蛊惑人心的沙哑,“那我告诉你。”
他微微低下头,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陈小罕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熏香,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能看见他眼底翻涌的、自己从未见过的深沉情愫。
“我对你好,是因为……”聂辰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敲在陈小罕的心尖上,“你是我捡回来的,就得负责到底。”
这个答案似乎在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陈小罕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还没来得及细品,聂辰的下一句话,却像一道惊雷,直接将他劈得魂飞魄散。
“负责把你拴在我身边,一辈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聂辰不再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低头,精准地攫取了他微张的唇。
“轰——!”
陈小罕只觉得脑子里像有千万朵烟花同时炸开,一片绚烂的白光吞噬了所有意识。唇上传来温热、柔软而陌生的触感,带着少爷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霸道又不容拒绝地侵占了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僵硬得像块石头,眼睛瞪得溜圆,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挣扎,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唇瓣上那清晰无比的、令人战栗的触碰。
聂辰的吻起初带着试探,察觉到身下人的僵硬和懵懂,便放轻了力道,如同羽毛拂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细细描摹着他唇瓣的形状,耐心地引导,等待着他的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地老天荒。陈小罕才从巨大的震惊中找回一丝神智。缺氧的感觉让他肺部发疼,他下意识地微微张口,想要呼吸,却给了对方更进一步的机会。
这个细微的回应如同最好的鼓励。聂辰的手臂环上他纤细的腰肢,将他更紧地拥入怀中,加深了这个吻。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带着积压已久的热烈与渴望,攻城略地。
陈小罕浑身发软,像一滩融化了的糖,只能被动地依靠着身后冰冷的书架和身前滚烫的胸膛。一种陌生而强烈的酥麻感从相贴的唇瓣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颤,生涩而又本能地,开始尝试着回应那令人心悸的缠绵。
书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唇齿间暧昧的细微声响。灯火跳跃,将两人紧密相拥的身影投在墙壁上,纠缠不清。
当聂辰终于结束这个漫长而深入的吻,微微退开些许时,陈小罕已经软得站不住,全靠聂辰揽在腰间的手臂支撑着。他脸颊酡红,眼神迷离,唇瓣被吻得湿润红肿,微微张着,小口小口地喘着气,一副被彻底欺负狠了的模样。
聂辰看着他这副情动不自知的模样,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底的暗色更深。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钱小满红肿的唇瓣,声音喑哑得不成样子:
“现在,知道是哪种好了吗?我的……小钱串子。”
陈小罕怔怔地看着他,看着少爷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情和占有欲,脑子里混沌一片,却又仿佛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所有的疑惑、不安、悸动,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巨大的羞赧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将他整个人淹没。他猛地低下头,把滚烫的脸埋进聂辰的胸膛,像只把脑袋扎进沙子里的鸵鸟,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声,却并没有挣脱那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
聂辰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震动,手臂收得更紧,将这颗终于开窍了的小笨蛋牢牢圈在怀里。
窗外,月色正好。听竹轩内,春意正浓。
“陈小罕,离不开的人,一直都是我。”
陈小罕把脸埋在沈砚带着冷冽熏香味的衣襟里,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少爷低沉愉悦的笑声。唇上那温热柔软的触感仿佛还烙印着,带着一种陌生的、令人腿软的酥麻,一遍遍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少爷……亲了他。
不是戏弄,不是惩罚,是那种……话本里才有的,情人之间的亲吻。
这个认知让他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只能像只溺水的小猫,紧紧抓着聂辰胸前的衣料,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这个给予他莫大冲击和安全的怀抱里。
聂辰感受到怀里小傻子轻微的颤抖和那几乎要把他衣襟攥破的力道,心底那片柔软的地方被彻底填满。他收紧了环在陈小罕腰间的手臂,下巴轻轻抵在他柔软的发顶,嗅着他发间干净的皂角气息,混合着少年人特有的、阳光般的味道。
“现在知道躲了?”聂辰的声音带着笑意,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到陈小罕耳中,“刚才不是还问我,为什么对你好?”
陈小罕在他怀里用力摇头,闷声闷气地抗议,声音带着羞窘的鼻音:“……您欺负人……”
“这就叫欺负了?”聂辰低笑,故意逗他,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廓,“那以后……可怎么办?”
以后……
这两个字像带着魔力,让陈小罕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股混杂着恐慌和隐秘期待生出。他不敢抬头,耳朵尖红得剔透。
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和彼此交融的呼吸声。一种前所未有的、黏稠而滚烫的暧昧氛围,将两人紧紧包裹。
过了好一会儿,陈小罕才像是终于积蓄够了勇气,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从聂辰怀里抬起一点点脑袋,只露出一双湿漉漉、带着羞怯和茫然的大眼睛,偷偷看向聂辰。
聂辰正垂眸看着他,目光相接的瞬间,陈小罕像被烫到般又想缩回去,却被聂辰用指尖轻轻抬住了下巴。
“躲什么?”聂辰的目光专注而深沉,像是要把他吸进去,“看着我。”
陈小罕被迫仰起脸,对上那双此刻只映着他一人身影的桃花眼。少爷的眼神不再是以往的戏谑或漫不经心,而是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浓烈而温柔的情愫,像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他沉溺。
“少爷……”陈小罕的声音细弱蚊蝇,带着不确定的颤抖,“您……您是认真的吗?” 他仍然无法相信,像少爷这样云端上的人,会对他这个泥地里打滚的小混混,存着那样的心思。
聂辰看着他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希冀和深藏的不安,心头一软。他知道这小傻子在担心什么。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下头,再次在那双被他吻得微微红肿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如同蝶翼拂过花蕊。
一触即分。
“我聂辰,”他的额头抵着陈小罕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呼吸交融,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从不拿这种事开玩笑。”
陈小罕的瞳孔微微放大,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攥住,又缓缓松开,涌出汩汩的暖流。少爷的眼神太认真,太灼热,让他无法再怀疑。
巨大的喜悦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感动淹没了他。眼眶一热,视线再次模糊起来。
“可是……可是我……”他哽咽着,语无伦次,“我什么都不会……还总惹麻烦……我还贪财……我……”
“我知道。”聂辰打断他,用指腹擦去他眼角渗出的湿意,动作轻柔,“我知道你傻,知道你贪财,知道你是个麻烦精。” 他的语气带着无奈的宠溺,“可小爷我就乐意捡你这个麻烦,就乐意养着你这个傻乎乎的钱串子,不行吗?”
陈小罕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是笑着的。他用力点头,又摇头,自己都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稳稳地落了地,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胀的幸福填满。
他不再害怕,不再自卑,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臂,环住了聂辰的腰,把脸深深埋进他颈窝,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小声却清晰地说:
“行的……少爷……我……我以后赚的钱,都给您管……”
聂辰先是一愣,随即失笑,胸腔震动,把人更紧地搂住。这个小财迷,连表白都离不开他的钱袋子。
“谁稀罕管你那几个铜板。”他嘴上嫌弃,眼底的笑意却漫了上来,如同春水破冰,“你的人归我就行。”
陈小罕在他怀里用力点头,像只终于找到归宿的小兽,发出满足的呜咽声。
这一刻,听竹轩的书房里,身份、地位、过往的一切差距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两个紧紧相拥的年轻人,和空气中无声流淌的、甜蜜而笃定的情意。
窗外,月牙悄悄爬上了枝头,将清辉洒满庭院,温柔地注视着这一室旖旎。
许久,聂辰才微微松开怀抱,看着怀里眼睛红肿、却嘴角带笑的小傻子,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
“好了,丑死了。去打水洗脸,伺候小爷歇息。”
“哦!”陈小罕这次答应得格外响亮,带着一种焕然一新的雀跃。他手脚麻利地跑去打水,虽然依旧有些同手同脚,但那双总是闪着精明算计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星光,亮得惊人。
这一夜,外间榻上的陈小罕,抱着带着少爷气息的薄被,睡得格外香甜。梦里不再是冰冷的铜钱,而是少爷带着笑意的眼睛和那个温柔又霸道的吻。
而里间的聂辰,听着外间那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也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至极的弧度。
他的小钱串子,终于,是彻底拴在他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