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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指尖的温度

雪松香里的囚笼

走进诊疗楼时,阳光正从旋转门的玻璃上淌下来,在地面拼出流动的光斑。苏屿尘踩着光斑往前走,脚步比上次稳了些,却依旧低着头,视线始终落在脚尖前的地面,像在数着地砖的纹路。

诊室的门依旧敞开着。陆珩坐在靠窗的画架前,正在调色,阳光落在他握着调色刀的手上,将指节镀成金色。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像盛着整片晴空:“来了?”

苏屿尘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半步,又赶紧停住,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他走到画架旁,视线落在画布上,上面已经画了半株桂花,枝桠朝着画框外延伸,像在等待什么,却不敢抬头看陆珩的眼睛。

“画、画得不好。”他把素描本递过去时,指尖抖得厉害,几乎要抓不住本子,“本来想画纸船……”声音细得像丝线,随时会断掉。

陆珩接过素描本,翻开时动作很轻,像在拆解一件易碎的礼物。看到那些朝着同一个方向的桂花,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翻过一页,停在夹着纸船的最后一页。

“纸船很特别。”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纸船的褶皱,“比我想象的更有力量。”

苏屿尘的脸颊又开始发烫,正想低下头,却看到陆珩从画架下拿出一个新的胶装册,翻开第一页——那里贴着片压干的桂花,旁边用钢笔写着行小字:“等你的桂花来赴约。”

字迹清隽,和他留在画纸上的备注一模一样。苏屿尘的呼吸猛地一滞,忽然明白那些朝着同一个方向的桂花,在等什么了,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窗外的阳光淌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画架上,将桂花的影子投在画布上,像个温柔的拥抱。

陆珩合上胶装册时,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手背,这一次,苏屿尘没有躲,只是指尖颤得更厉害了,像有电流窜过。

他想说“谢谢”,想说“我还画不好”,想了很多话,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抬起头,飞快地看了陆珩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耳朵尖红得像要滴血。

他忽然觉得,有些心事不用说出口也没关系。就像这满屋的阳光和桂花香,无声无息,却早已将彼此包裹,让他在这片温柔里,敢稍微放慢脚步,一点点往前挪……

陆珩率先打破沉默,指腹轻轻敲了敲画架边缘:“要不要试试补完这半株桂花?”

苏屿尘的睫毛剧烈地颤了颤,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又收紧了些,指节泛白。他张了张嘴,想说“我画不好”,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我帮你。”陆珩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听不出丝毫催促,“就像上次教你画文竹那样,慢慢来。”

他从画架旁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铅笔,递到苏屿尘面前,笔尖朝向他的掌心。阳光顺着笔杆滑下来,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

苏屿尘犹豫了很久,才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笔杆,就被陆珩轻轻握住了。

“这样握更稳。”陆珩的手指包裹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笔杆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却也让苏屿尘的心跳瞬间失控,像要撞破肋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陆珩指腹的薄茧,蹭过他的指节时,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放轻松。”陆珩的气息落在他耳后,口罩边缘的绒毛被吹得轻轻颤动,“跟着我的力道走。”

苏屿尘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跟着陆珩的动作。铅笔在画布上划过,留下浅灰色的线条,勾勒出桂花枝桠的弧度。他的视线落在交叠的手上,陆珩的手指很长,几乎能将他的手完全覆盖,像在宣告某种所有权。

画到第三朵花瓣时,他的指尖抖得厉害,线条瞬间歪了出去。苏屿尘的脸“腾”地红了,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只想抽回手逃离。

“没关系。”陆珩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力道温柔却不容拒绝,“画错了才好,这样才像你画的。”

苏屿尘愣住了。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画错了也没关系。在他的世界里,任何一点失误都像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会引来审视和嘲讽。可陆珩却说,这样才像他画的。

心脏像被温水浸过,泛起一阵酸软的暖意。但这暖意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慌取代。

他是不是太轻易相信了?如果这只是陆珩的职业习惯,是对每个患者都有的耐心,那他此刻的悸动,岂不是很可笑?

他的指尖又开始发僵,虽然没抽回手,却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像只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兽。

陆珩似乎察觉到了,动作慢了些,声音也放得更柔:“是不是累了?我们歇会儿。”

苏屿尘立刻像得到特赦,猛地抽回手,指尖蜷缩起来,藏在卫衣袖子里,仿佛这样就能抹去刚才的触感。他低下头,刘海遮住眉眼,不敢看陆珩的表情,心里又乱又慌——他刚才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会觉得安心?

两人的影子在画布上分开,阳光依旧明亮,却仿佛多了层看不见的隔阂。苏屿尘能闻到陆珩身上的雪松香,之前觉得是温柔的网,此刻却像细密的针,轻轻扎着他的神经。

陆珩没再逼他,只是拿起那支旧画笔,指尖摩挲着笔杆的磨损处,眼神专注得像在研究什么。过了会儿,他忽然开口:“这支笔陪了我七年,摔过三次,断过两次毛,我都没舍得扔。”

苏屿尘的耳朵动了动,没接话,却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人有时候也像笔。”陆珩的视线落在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上,“看起来脆弱,其实没那么容易坏。反倒是太紧绷了,才容易断。”

苏屿尘的指尖颤了颤。他知道陆珩在说他,可心里那点刚冒头的依赖,又被“他只是在工作”的念头压了下去。以前也有人对他好过,邻居家的姐姐曾给过他糖,转头就笑着跟别人说“那个哑巴小孩真可怜”;班主任曾夸过他画画好,却在他交不出作业时,当着全班的面说“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

温暖都是暂时的,背叛和抛弃才是常态。这个念头像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连呼吸都带着点疼。

“时间差不多了。”陆珩看了眼挂钟,时针指向四点半,“林阿姨该等急了。”

苏屿尘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像被戳中了心事的小偷。他慌忙收拾好素描本和画笔,动作比刚才快了一倍,几乎是在逃离。

走到门口时,陆珩忽然叫住他:“苏屿尘。”

他的脚步顿住,后背瞬间绷紧,连头都不敢转一下。

陆珩手里拿着一朵压干的桂花,慢慢走过来,没像刚才那样碰他,只是把花轻轻放在他的书包侧袋上,离文竹的陶盆很近。“这个给你。”他的声音很轻,“不用放在书桌上,夹在素描本里就好。”

苏屿尘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忽然变得刺鼻,他捂着口罩快步走向电梯,指尖却忍不住摸了摸侧袋里的桂花。干燥的花瓣蹭过指尖,带着淡淡的香,像陆珩刚才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慌。

电梯下降时,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口罩上方的眼睛里,亮光是亮的,却蒙着层挥之不去的雾。他知道自己期待下次诊疗,期待那株桂花,期待陆珩的声音,可这份期待里,裹着太多恐惧——如果下次陆珩就变了呢?如果他厌倦了呢?

走出大楼时,秋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他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书包抱得更紧了些。林婉的车就在路边,他拉开车门坐进去,侧袋里的桂花隔着布料硌着腰侧,像个滚烫的秘密。

“今天……还好吗?”林婉的声音小心翼翼的。

苏屿尘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桂花树,沉默片刻后,最终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而诊室里,陆珩站在画架前,指尖轻轻抚过画布上那朵歪歪扭扭的桂花——那是苏屿尘画错的那朵。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画布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要将那朵花牢牢裹住。

他拿起那支旧画笔,放在鼻尖轻嗅,上面还残留着苏屿尘的气息,混着淡淡的洗衣粉味,干净又易碎。陆珩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眼底却深不见底,像藏着片安静的海。

“别急。”他对着空荡的诊室低语,指尖在画笔的磨损处反复摩挲,“我会等你,等到你自己走过来,再也离不开。”

窗外的桂花还在落,一片花瓣飘进窗台,落在那盆文竹的新叶上,像个温柔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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