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大学的操场被挤成了沸腾的海洋。跨年夜的倒计时牌闪着暖黄的光，“1小时”的字样像颗正在融化的糖，在人群头顶慢慢跳动。苏清颜被林晓晓拽着挤进前排，羽绒服的帽子被挤得歪到一边，冷风灌进领口，带着点甜丝丝的气息——是有人在卖棉花糖，粉色的糖丝在路灯下像团蓬松的云。
“陆知珩他们在那边！”林晓晓突然指着斜前方，赵阳正举着个发光发箍朝她们挥手，他身边的陆知珩穿着件黑色冲锋衣，在喧闹的人群里显得格外安静，目光像在寻找什么。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清颜的心跳漏了一拍。陆知珩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整片星空，看到她时，他的脚步明显往这边挪了挪，试图在拥挤的人潮里挤出一条缝隙。
“挤不过去了！”赵阳的声音被欢呼声淹没，他把手里的另一个发箍扔过来，“接着！给苏清颜的！”
发箍在空中划过弧线，苏清颜伸手去接，却被旁边的人撞了一下，眼看就要掉在地上——陆知珩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她面前，伸手稳稳地接住了，发箍上的小灯在他掌心闪着蓝绿色的光。
“给你。”他的气息带着点寒气，拂过她的耳廓。
“谢谢。”苏清颜的手指碰到他的掌心，冰凉的触感让两人都缩了一下。他顺势帮她把发箍戴在头上，指尖擦过她的头发，带着点静电的麻痒。
“挺好看的。”他说，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起哄声，有人在喊“在一起”。苏清颜的脸颊瞬间发烫，像被棉花糖的热气熏过，慌忙低下头，假装研究发箍上的灯串。陆知珩也没说话，只是往她身边站了站，用肩膀替她挡住后面涌来的人潮。
跨年晚会的乐队开始唱情歌，主唱的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拂过每个人的耳朵。苏清颜偷偷往陆知珩那边看，他正望着舞台，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只露出一截干净的下颌，随着音乐轻轻动着。
“这一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苏清颜突然说，声音轻得像耳语。
陆知珩转头看她，眼里带着点疑惑。
“从军训中暑，到图书馆找书，再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想起雨天的伞，画室的醋意，还有期末周一起自习的夜晚，那些碎片般的瞬间，此刻像被线串了起来，在心里闪闪发亮。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发箍上的小灯，“都记得。”
这三个字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苏清颜心里荡开圈圈涟漪。原来他都记得，那些她以为只有自己在意的细节，他都悄悄收在了心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变成了“10分钟”。人群开始躁动，每个人都举着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里汇成星海。苏清颜被挤得站不稳，身体下意识地往陆知珩那边靠了靠。
他的手突然伸过来，轻轻扶住了她的腰。
很轻的力道，却像有电流窜过。苏清颜的身体瞬间僵住，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透过厚厚的羽绒服，烫得她心尖发颤。她抬头时，正好撞进他的眼睛，那里的光比手机屏幕更亮，像藏着什么没说出口的话。
“快倒计时了！”林晓晓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陆知珩的手收了回去，插回冲锋衣的口袋里，耳根却悄悄红了。苏清颜的心跳还在乱撞，像被乐队的鼓点敲打着，腰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暖得让人想靠近。
“10！9！8！”全场开始倒数，声音震耳欲聋。
苏清颜跟着大家一起喊，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陆知珩的脸。他的嘴唇动着，数着数字，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像要把这一年的温柔都盛在里面。
“3！2！1！”
零点的钟声敲响，绚烂的烟花突然在夜空炸开，把黑暗染成一片璀璨。人群的欢呼声盖过了一切，苏清颜被淹没在拥抱和尖叫里，却感觉有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
是陆知珩。
他凑近她的耳边，声音被烟花的爆炸声和欢呼声撕得很碎，却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新的一年……”
后面的话被彻底淹没了。
苏清颜想问他说什么，可烟花还在不断绽放，红的、绿的、金的，在他们头顶开成一片花海。她踮起脚，想让自己离他近一点，却被涌来的人潮推得更远。
等烟花终于落下，人群渐渐散去，苏清颜才在原地找到陆知珩。他站在路灯下，发梢沾了点雪花（不知何时开始飘雪了），正望着她，眼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你刚才说什么？”苏清颜跑到他面前，发箍上的灯还在闪，“我没听清。”
陆知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沾了层碎钻。“没什么。”他说，声音轻得像雪花落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苏清颜的心里有点失落，却还是笑着回礼。
两人并肩往宿舍走，雪花落在地上，很快积起薄薄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谁都没说话，却不觉得尴尬。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碰到一起，又像害羞似的分开。
快到3栋楼下时，陆知珩突然停下脚步。“那个……”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往她手里一塞，“给你的。”
是颗用银色糖纸包着的糖果，形状像颗小太阳，和她贴在矿泉水瓶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谢谢。”苏清颜捏着那颗糖，指尖能感觉到里面坚硬的糖块，心里却软得像棉花糖。
“上去吧，雪越下越大了。”他说。
“嗯。”苏清颜转身往楼里走，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陆知珩还站在原地，雪花落在他的黑色冲锋衣上，像撒了把盐。看到她回头，他抬手挥了挥，嘴角扬着浅浅的笑意。
回到宿舍，林晓晓已经钻进被窝，看到她手里的糖，眼睛一亮：“陆知珩送的？快拆开看看是什么味道的！”
苏清颜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里面是颗柠檬味的硬糖，透明的黄色，在灯光下像块小琥珀。她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带着点微苦，却越嚼越甜。
窗外的雪还在下，路灯的光在雪幕里变得朦胧。苏清颜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那个渐渐走远的身影，突然想起跨年夜最后那一刻——他凑在她耳边说的那句没说完的话，虽然被淹没了，可她好像从他的口型里，看到了“我”和“你”。
是“新的一年，我喜欢你”吗？
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知道。那颗柠檬糖还在嘴里，酸甜的味道漫过喉咙，像这个未完待续的夜晚，带着点微苦的期待。
而她不知道的是，走到男生宿舍楼下的陆知珩，靠在雪地里的梧桐树上，从口袋里掏出颗一模一样的糖，剥开扔进嘴里。柠檬的酸甜在舌尖炸开时，他想起苏清颜抬头时眼里的光，比烟花还亮。
刚才没说完的话，其实是：“新的一年，想和你一起看更多场烟花。”
雪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成水，像没说出口的温柔。有些心意，藏在跨年的喧嚣里，落在未拆的糖纸中，没说“喜欢”，却已经在新的一年里，悄悄埋下了种子，等着春天到来时，开出最甜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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