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宿舍楼像被裹进了棉花糖里，苏清颜趴在结了层薄冰的窗玻璃上，哈出的白气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用指尖在雾气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刚画完，就看到楼下香樟树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陆知珩穿着件黑色羽绒服，脖子上围着条灰蓝色的围巾，正仰头往她的窗口望。
那是她上周送他的围巾。
针脚歪歪扭扭，线头都没藏好，送给他时她还嘴硬：“练手织的，你不想要就扔了。”当时他只是“嗯”了一声，接过围巾揣进了书包，她还以为他根本不会戴。
可此刻，那条灰蓝色的毛线在白雪里格外显眼，绕着他的脖颈打了个简单的结，边缘的毛絮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只温顺的小兽。
“发什么呆呢？人都在楼下等你十分钟了！”林晓晓抱着暖手宝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瞅，“哟，还真戴上了？我就说你织得挺好看，你还不信。”
苏清颜的脸颊“腾”地红了，抓起羽绒服往身上套，拉链卡在中间拉不上，急得指尖冒汗。“要你管。”她嘟囔着，心里却像揣了颗刚剥开的水果糖，甜得发慌。
跑到楼下时，陆知珩正弯腰团雪球，脚边已经堆了三个大小不一的雪团。听到脚步声，他直起身回头，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花，看到她时，眼睛亮了亮，像落满了星光。
“等很久了吧？”苏清颜的呼吸带着白气，往他身边凑了凑，能闻到围巾上淡淡的羊绒味，混着他身上惯有的皂角香。
“没多久。”他把手里刚团好的雪球递过来，圆滚滚的，在他掌心冒着白气，“刚堆的，给你玩。”
苏清颜接过来，指尖被冻得一缩。他的手突然覆上来，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手套渗过来，像个小型暖手宝。“手怎么这么凉？”他的声音有点沉，不由分说地把她的手往自己羽绒服口袋里塞，“进去暖暖。”
口袋里暖和得像揣了个小太阳，苏清颜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像触到了发烫的炭，慌忙往回缩，却被他轻轻按住了。“别动，”他说，声音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温柔，“暖热了再拿出来。”
有抱着书的学长从旁边经过，笑着看了他们一眼。苏清颜的耳朵烫得能煎鸡蛋，却没再挣扎。两人的手在同一个口袋里交叠着，他的手指很长，轻轻圈着她的，像在呵护什么易碎的宝贝。
“去操场堆雪人吧？”她转移话题，目光投向远处白茫茫的操场，已经有几个学生在滚雪球了，笑声顺着风飘过来。
“好。”
走到操场时，雪已经停了，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把雪地照得晃眼。苏清颜刚把手从他口袋里抽出来，就抓起一把雪往他身上撒：“看招！”
雪花落在他的羽绒服上，瞬间化成了水。陆知珩愣了一下，随即弯腰团了个雪球，慢悠悠地往她这边走：“偷袭？”
“谁让你戴我的围巾……”苏清颜的声音越来越小，转身想跑，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的力气不大，却让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雪球往她羽绒服帽子里塞。
“凉！”她尖叫着缩脖子，转身想反击，脚下却一滑——陆知珩眼疾手快地拽了她一把，两人一起失去平衡，跌进了厚厚的积雪里。
“唔……”苏清颜的后背撞在雪地上，软绵绵的不疼，却被惊得闭紧了眼睛。等她睁开眼时，陆知珩正趴在她上方，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鼻尖离她只有几厘米，呼吸带着白气，拂在她的额头上。
他的围巾滑到了一边，露出的锁骨在白雪里格外清晰。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她的影子，亮得惊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清颜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敲着胸腔，比远处的欢笑声还响。她甚至能数清他睫毛上的雪花，感受到他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不沉，却让人莫名心慌。
“对不……”陆知珩刚想道歉，喉咙却像被堵住了，目光落在她被冻得发红的嘴唇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的围巾垂下来，扫过她的脸颊，带着点羊绒的刺痒。苏清颜的手指蜷在雪里，抓着一把冰凉的雪，却感觉浑身都在发烫，像被阳光烤着的雪人，快要融化了。
“陆知珩……”她的声音有点发颤，不知道该推开他，还是该更近一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赵阳的喊声：“陆知珩！苏清颜！你们在那儿干嘛呢？快过来堆雪人啊！”
陆知珩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撑起身体，耳根红得像被雪地里的红果染过。他伸手想拉她起来，手指碰到她的手腕时，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了一下。
“起、起来吧。”他的声音有点结巴，不敢看她的眼睛。
苏清颜低着头站起来，拍着身上的雪，心跳还在乱撞。刚才摔倒的地方留下两个重叠的印记，像朵歪歪扭扭的花，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刚才……对不起。”陆知珩的声音很低，像怕被别人听到。
“没事。”苏清颜的脸颊还在发烫，假装研究地上的雪，“我们堆雪人吧，堆个大的。”
两人开始默默地滚雪球，谁都没再说话，却总在不经意间碰到对方的手。陆知珩滚的雪球很大，显然想堆个高高的雪人，苏清颜在旁边滚小雪球当脑袋，手指冻得通红，他就时不时往她手里塞个暖手宝——是他刚才揣在口袋里的，还带着温度。
雪人堆到一半，苏清颜突然发现，陆知珩把她织的围巾摘下来，围在了雪人的脖子上。灰蓝色的毛线在白雪里晃眼得很，像个小小的标记。
“你怎么把围巾给它了？”她又气又笑，伸手想去拿下来。
“挺合适的。”他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耳朵上，“你冷，我不冷。”
话音刚落，他突然解开自己的羽绒服拉链，把她往怀里拉了拉。苏清颜的脸埋在他的羽绒服里，能闻到里面淡淡的暖意，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样就不冷了。”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远处的赵阳又在喊，这次的声音里带着调侃：“哎哟——这是堆雪人呢还是谈恋爱呢？我们可都看着呢！”
苏清颜的脸瞬间红透，从他怀里挣出来，却被他拉住了手。他的手心很烫，紧紧攥着她的，像是怕她跑掉。
“别理他们。”他说，目光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认真，“雪人还没堆完。”
阳光越发明媚，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雪地里紧紧靠在一起。苏清颜看着他低头调整雪人脑袋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初雪天的心跳声，大概会记很久很久——像雪地里的印记，就算化了，也会在心里留下痕迹。
她不知道的是，陆知珩在调整雪人手臂时，悄悄用树枝在雪地里写了两个字，又赶紧用脚擦掉，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白。赵阳跑过来时，正好看到他发红的耳根，笑着撞了撞他的肩膀：“行啊你，刚才摔那下，是不是故意的？”
陆知珩没说话，只是往苏清颜那边看了一眼，她正对着雪人笑，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像镀了层金边。他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心里的雪，好像也跟着化了。
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雪花落在雪人脖子上的围巾里，像藏了个秘密。苏清颜看着陆知珩的侧脸，突然发现他的睫毛上还沾着片雪花，在阳光下闪着光。她伸手想帮他拂掉，指尖快要碰到时，他却突然转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像两束在雪地里相遇的光。
她的手僵在半空，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而他看着她停在半空的指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突然握住她的手，往雪人那边拉：“你看，它好像在笑。”
雪人咧着用树枝做的嘴，脖子上的灰蓝色围巾在风雪里轻轻晃动，像在替他们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苏清颜的手指被他攥在手心，暖得发烫，心里却突然冒出个念头：这场雪，好像永远不会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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