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图书馆的高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苏清颜趴在摊开的《艺术概论》上，笔尖悬在笔记本上方，眼皮像坠了铅块——连续熬了两个晚上赶画稿，此刻的困意像潮水般涌来，连书页上的铅字都在眼前晃成了模糊的影子。
对面传来轻微的翻动纸张声，陆知珩正低头看着一本编程书，眉头微蹙，手指在书页边缘轻轻敲击，像是在同步推演代码逻辑。他总是这样，无论周围多安静，都能迅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台精准运行的机器。
“好困啊……”苏清颜忍不住小声嘟囔，用手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视线落在他放在桌角的耳机上。那是副黑色的入耳式耳机，线绳整齐地绕在收纳盒里，是他上次编程比赛的奖品，据说音质很好。
陆知珩的敲击声停了，抬头看向她，目光落在她眼下的淡青色上：“没休息好？”
“嗯，昨天画稿改到凌晨。”她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快出来了，“现在看什么都像重影，根本记不住知识点。”
他没说话，只是从收纳盒里拿出耳机，戴上一只，另一只递给她：“试试这个。”
“啊？”苏清颜愣了一下，看着递到面前的耳机，银色的耳塞在阳光下泛着光，“给我吗？”
“白噪音，能提神。”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点电流的微哑，比平时更贴近耳畔，“我帮你找好了，是雨声的频道。”
苏清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耳塞很小，塞进耳朵时刚好贴合耳道，瞬间隔绝了外界的杂音——图书馆的翻书声、远处的咳嗽声都消失了，只剩下清晰的“哗啦啦”的雨声，像有人在耳边撑开了一把伞，温柔地隔绝了喧嚣。
她惊讶地抬头，陆知珩已经重新低下头看书，侧脸在光斑里显得格外柔和，另一只耳机藏在他的发间，只露出一小截黑色的线。两人共用一副耳机，线绳在桌子中间形成一道浅浅的弧线，像条看不见的桥。
“怎么样？”他的声音再次传来，透过电流，带着点奇异的亲昵感。
“很舒服。”苏清颜的脸颊有点发烫，赶紧低下头看笔记本，“好像真的不那么困了。”
雨声白噪音里，她渐渐进入了状态，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和着虚拟的雨声，形成一种奇妙的韵律。偶尔遇到不懂的知识点，她会轻轻碰一下陆知珩的胳膊，他就会侧过头，耐心听她提问，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两人能听到。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点淡淡的薄荷味（大概是刚嚼过口香糖），和雨声混在一起，让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有次她转头时太急，鼻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脸颊，像触到块温热的玉，两人都像触电似的顿了顿，耳机线也跟着晃了晃。
“对、对不起。”苏清颜的耳朵瞬间红透，慌忙转回去，假装认真看书，可心脏却“咚咚”地敲着胸腔，连雨声都盖不住。
陆知珩没说话，只是耳机里的雨声似乎变大了些，像是在掩饰什么。她偷偷用余光瞥他，发现他的耳根也红了，握着书页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
困意再次袭来时，苏清颜的头不受控制地往下点，像小鸡啄米。她挣扎着抬起头，想让自己清醒点，却在看到陆知珩的侧脸时，突然觉得眼皮更沉了——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鼻梁的弧度在光线下格外清晰，像幅让人安心的素描。
雨声还在继续，像首温柔的催眠曲。她的头渐渐往旁边歪，最后“咚”地一声，轻轻靠在了陆知珩的肩膀上。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僵住，手指停止了敲击，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颜在一阵轻微的晃动中醒来。雨声已经停了，耳机不知何时被摘了下来，放在桌角。她猛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正靠在陆知珩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很宽，带着点温热的体温，让她瞬间想起了军训时他背她去医务室的场景。
“对、对不起！”她像被烫到似的弹坐起来，脸颊红得能煎鸡蛋，“我不是故意的，太困了……”
陆知珩的肩膀上留下了一小片浅浅的压痕，他揉了揉被靠麻的地方，嘴角却噙着点浅淡的笑意：“没事，看你睡得挺香。”
“我……”苏清颜想解释，却发现他的编程书倒扣在桌上，上面放着她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个小小的速写——是她靠在他肩膀上睡觉的样子，线条很轻，却把她皱着眉的表情画得很像。
“你什么时候画的？”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伸手想去拿笔记本，却被他按住了。
“刚画的。”他把笔记本推给她，目光里带着点戏谑，“算是……给你留个纪念。”
苏清颜翻开笔记本，看着那幅小小的速写，心里又羞又气，却忍不住笑了出来。画旁边还有行小字，是他的字迹：“下次困了可以直说，借你肩膀靠，不用偷偷摸摸的。”
她的脸颊更烫了，把笔记本合起来塞进书包，假装整理东西：“谁、谁要靠你的肩膀……”
陆知珩低笑出声，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格外清晰，引得旁边的同学回头看了一眼。他赶紧收敛了笑意，从书包里拿出瓶温水递给她：“喝点水，醒醒神。”
温水的温度透过瓶身传来，暖得恰到好处。苏清颜接过水，指尖碰到他的，像触到了微弱的电流，慌忙缩了回来。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的眼里带着点笑意，她的眼里却全是慌乱，像只受惊的小鹿。
“那个……”陆知珩突然开口，声音有点低，“晚上一起去食堂吃饭吧？我请你，就当……赔罪。”
“赔什么罪？”苏清颜不解。
“刚才偷偷画你，”他的耳根又红了，“还有……让你靠了那么久，肩膀可能不够舒服。”
这个理由笨拙又可爱，苏清颜忍不住笑了：“好啊，不过我请你吧，谢谢你的耳机，还有……肩膀。”
他的眼睛亮了亮，像被雨水洗过的星星：“一言为定。”
闭馆音乐响起时，两人开始收拾东西。苏清颜把耳机还给陆知珩，却发现线绳不知何时缠在了一起，像团解不开的毛线。她手忙脚乱地想解开，反而越缠越紧，最后不得不求助地看向他。
陆知珩接过耳机，耐心地一点点解开缠绕的线绳。他的手指很灵活，指尖偶尔碰到她的手背，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把线绳的影子投在桌面上，像个复杂的结。
“好了。”他把解开的耳机递给她，示意她放回收纳盒。
苏清颜接过时，指尖不小心勾到了他的手指，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手。耳机线在空气中晃了晃，最后垂落在桌沿，像条连接着两人的线。
走出图书馆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苏清颜看着陆知珩拎着书包走在旁边的背影，突然觉得那副共享过的耳机，像个藏在心底的秘密——里面不仅有雨声，还有她没说出口的心动，和他没说出口的温柔。
她不知道的是，陆知珩把耳机放回书包时，特意看了一眼收纳盒里的线绳——刚才解开时，他故意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结，像个只有他知道的暗号。赵阳发来消息问他“怎么还不回宿舍”，他回复：“有点事，晚点回去。”
晚风穿过梧桐道，带着落叶的气息。苏清颜看着陆知珩的侧脸，突然想起那幅小小的速写，和他说的“借你肩膀靠”。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甜。
而那副缠绕过的耳机线，正躺在陆知珩的书包里，像个未完待续的约定——下次，还会再缠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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