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门考试的铃声响起时，苏清颜几乎是弹射着冲出考场的。手里的笔袋被晃得叮当作响，考场外的阳光亮得晃眼，把整个教学楼都镀上了层金边——期末周这场持久战，终于在今天画上了句号。
“清颜！这里！”林晓晓举着两罐冰镇可乐在楼下挥手，脸上的兴奋藏不住，“解放了！晚上去吃火锅庆祝怎么样？”
苏清颜接过可乐，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驱散了最后一点考试带来的紧绷。“好啊，”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气泡在喉咙里炸开，“不过得先回宿舍放东西，我书包里还塞着画具呢。”
两人说说笑笑往宿舍走，路过食堂时，闻到了股熟悉的甜香。苏清颜的脚步顿了顿，往食堂后的小巷望去——那里有家流动的糖炒栗子摊，每到冬天就会支起个黑乎乎的铁锅，栗子的焦香能飘出半条街。
“想吃栗子了？”林晓晓撞了撞她的胳膊，眼里的八卦藏不住，“上次谁说‘糖炒栗子要放双倍糖才好吃’来着？”
苏清颜的脸颊发烫，想起期末周某天晚上，她跟陆知珩抱怨复习太累，随口提了句想吃巷口的糖炒栗子，当时他正帮她划高数重点，只是“嗯”了一声，她还以为他没往心里去。
“就随便看看。”她拉着林晓晓往前走，心跳却莫名快了半拍。
回到宿舍刚放下书包，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陆知珩发来的消息：“考完了吗？我在你宿舍楼下。”
苏清颜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突然想起刚才路过小巷时闻到的栗子香。她抓起外套往楼下跑，连林晓晓在身后喊“记得带钱包”都没听清。
宿舍楼下的香樟树下，陆知珩正站在那里。他穿着件黑色羽绒服，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子，袋口敞着，飘出阵阵甜香。看到她跑过来，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怕被她撞到，眼里却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
“刚考完？”他把手里的袋子往她面前递了递，“给你的。”
是糖炒栗子。袋子里的栗子还冒着热气，外壳油亮，上面贴着几张小小的太阳贴纸——和她贴在矿泉水瓶上的一模一样，歪歪扭扭的，却格外显眼。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苏清颜的声音有点发颤，指尖碰到温热的纸袋，烫得缩了一下。
“猜的。”他的耳根有点红，目光落在她被风吹乱的刘海上，“看你上次说想吃，正好路过买了点。”
其实他根本不是“路过”。早上考完试，他就绕到巷口等栗子摊出摊，老板说要等两个小时才能出锅，他就站在寒风里等了整整两小时，期间赵阳发来消息催他去开黑，他只回了句“有事”。
“放了双倍糖吗？”苏清颜抱着纸袋，像抱着个小小的暖炉，抬头看他时，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
“嗯，”他点点头，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老板说第一次见有人要求放双倍糖，看我的眼神像看怪物。”
苏清颜被逗笑了，眉眼弯成了月牙。她从袋子里拿出一颗栗子，圆滚滚的，还带着温度。“我帮你剥。”她说着，用指甲在栗子壳上划开道缝。
栗子壳很烫，她的指尖被灼得缩了缩，却还是固执地想剥开。陆知珩看着她皱着眉跟栗子较劲的样子，突然伸出手：“我来吧，烫。”
他的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接过栗子时，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她的，像有电流窜过。他剥栗子的动作很熟练，拇指抵住划开的缝轻轻一捏，壳就裂开了，露出里面金黄色的果肉，冒着诱人的热气。
“给你。”他把剥好的栗子递过来，指尖沾了点褐色的糖渍，像不小心蹭到的颜料。
苏清颜接过来放进嘴里，甜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带着点焦香，果然比平时吃的更甜。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吃到小鱼干的猫：“太好吃了！”
陆知珩看着她的样子，突然笑了，伸手想帮她擦掉嘴角沾着的栗子屑，指尖快要碰到时，却又像被烫到似的收了回去，转而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递过来：“沾到了。”
“哦，谢谢。”苏清颜的脸颊发烫，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心里却像被栗子的甜填满了，暖烘烘的。
两人并肩坐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分享着一袋糖炒栗子。阳光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知珩剥栗子的速度很快，剥好的都放在她手里的纸巾上，自己却没怎么吃，只是看着她一口一个，眼里的笑意漫出来。
“你怎么不吃？”苏清颜递给他一颗剥好的栗子。
“不太爱吃甜的。”他摇摇头，却还是接了过来，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不过这个还好，不算太腻。”
其实他根本不爱吃甜食，觉得糖炒栗子黏糊糊的，可看着她吃得开心，突然觉得这甜腻的味道也没那么难接受。
“对了，”苏清颜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小的速写本，“这个给你。”
是她期末复习间隙画的速写，上面全是他的样子：在图书馆低头看书的侧脸，帮她讲题时认真的表情，甚至还有他举着编程书打哈欠的迷糊模样。最后一页画着颗大大的糖炒栗子，旁边写着“谢谢投喂”。
陆知珩接过速写本，翻页的手指微微发颤。阳光落在画纸上，他低头的样子、皱眉的样子、甚至连握笔的姿势，都被她画得栩栩如生，线条里藏着的温柔，比任何语言都动人。
“画得……很好。”他的声音有点低哑，指尖在画着糖炒栗子的那页顿了顿，“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苏清颜的心里泛起一阵暖意，“本来想画完期末就给你的，一直没找到机会。”
“现在就很好。”他把速写本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里，像珍藏什么稀世珍宝，“我会好好收着的。”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脚边。苏清颜看着陆知珩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有他剥的糖炒栗子，有他帮忙划的重点，有他藏在细节里的温柔，连寒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寒假打算做什么？”她突然问，心里有点舍不得这么快分开。
“可能会在家写代码，”他想了想，“我爸妈让我回去看看爷爷，他住在乡下，有个很大的院子，种了很多梧桐树。”
“梧桐树？”苏清颜的眼睛亮了，“那肯定很适合画画！”
“嗯，”他看着她，突然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发点你的画给我看吗？就当是……帮我找找灵感。”
这个借口笨拙又可爱，苏清颜忍不住笑了：“好啊，不过你也要发乡下的梧桐树给我看！”
“一言为定。”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袋子里的栗子吃完时，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陆知珩站起身，帮她拍了拍落在裙摆上的栗子壳碎屑：“我该回去了，赵阳他们还在等我开黑。”
“嗯，去吧。”苏清颜也站起来，看着他把空纸袋扔进垃圾桶，动作干净利落。
走到巷口时，陆知珩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对了，寒假……可以经常聊天吗？”
“当然可以啊。”苏清颜的心跳漏了一拍，笑着点头，“我随时都在。”
他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松了口气，转身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挥了挥手，才消失在拐角。
苏清颜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手里还残留着栗子的温度。她摸了摸口袋，发现里面多了颗没剥壳的栗子，上面贴着个小小的太阳贴纸——是陆知珩偷偷放进去的。
回到宿舍时，林晓晓正对着镜子试新衣服，看到她手里的栗子，立刻尖叫起来：“哇塞！陆知珩果然给你买栗子了！还放了双倍糖对不对？快从实招来，你们俩是不是有情况了？”
苏清颜的脸颊发烫，把栗子藏进抽屉里，笑着说：“就只是朋友啦。”
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甜。她走到窗边，看着男生宿舍的方向，夕阳的余晖里，仿佛还能看到陆知珩转身挥手的样子。
她不知道的是，陆知珩回到宿舍后，把那本速写本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书桌最下层的抽屉，和她送的那支浅棕色铅笔放在一起。赵阳凑过来看，发现他的指尖还沾着糖渍，正对着速写本上的糖炒栗子傻笑。
“不是吧兄弟，吃个栗子至于吗？”赵阳伸手想拿速写本，却被他一把按住。
“别碰。”他的语气带着点紧张，像在保护什么易碎的宝贝，“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赵阳撇了撇嘴，没再追问，却在转身时看到陆知珩的手机屏幕亮着，是他刚给苏清颜发的消息：“栗子壳别扔，留着给你画静物。”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粉紫色。苏清颜看着抽屉里那颗贴了太阳贴纸的栗子，突然觉得，这个寒假好像值得期待起来了——有梧桐树可以画，有糖炒栗子的甜可以回味，还有……某个会记得她喜好的人，可以随时聊天。
而那颗没说出口的“我想你”，正藏在栗子的甜香里，等着寒假的风，悄悄吹到她耳边。只是不知道，当这句话真的要说出口时，会是在哪个飘着雪的午后，还是在某个梧桐叶落满院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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