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的蟠桃会办得热闹非凡，灵汐跟着墨渊踏上南天门时，指尖还捏着片从昆仑虚带来的桃花瓣。她今日穿了件青丘样式的红衣，裙摆绣着九尾狐暗纹，与墨渊的玄衣并肩而立，倒像是一幅刚被点染完的水墨画。
“哟，这不是墨渊上神吗？”太白金星摇着拂尘迎上来，目光在灵汐身上打了个转，笑得眼睛眯成条缝，“这位便是灵汐冥主吧？久仰大名。”
灵汐还不太习惯这般应酬，刚要拱手行礼，就被墨渊轻轻按住手腕。他淡淡道：“不必多礼。”语气虽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护短。
灵汐心头一暖，偷偷抬眼看他，正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眸底藏着浅浅的笑意，像昆仑虚初春融化的雪水。
蟠桃会设在瑶池，各路神仙齐聚，衣袂翻飞间仙气缭绕。灵汐本就对这些热闹场合不太热衷，坐了片刻便觉得乏了，拉着墨渊的衣袖轻声道：“我们去别处走走吧？”
墨渊自然依她。两人避开人群，沿着瑶池边的回廊慢慢走。月光洒在水面上，像铺了层碎银，远处传来丝竹声，衬得这角落愈发安静。
“你看那朵莲。”灵汐指着池中央一朵迟开的并蒂莲，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像不像我们？”
墨渊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眸色柔和：“像。”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莲花开一季，我们要开生生世世。”
灵汐被他直白的话语说得脸红，伸手去掐他的胳膊，却被他反手握住。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仿佛要将这三生三世的亏欠，都在这一握里补回来。
从九重天回来后，灵汐便在昆仑虚住了下来。她将幽冥司的事务交给了得力的鬼差，只在每月十五回去核对轮回簿。墨渊的书房旁多了间小室，里面摆满了她从幽冥司带来的稀奇玩意儿——有忘川边捡的鹅卵石，有孟婆送的汤勺，还有她亲手绣的、带着桃花图案的靠垫。
司音时常来昆仑虚蹭饭，每次都要打趣他们：“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整天黏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昆仑虚改名叫‘桃花坞’了呢。”
灵汐正在厨房炖桃花羹，闻言回头朝她吐舌头：“要你管，有本事你也找个人黏啊。”
司音被噎得说不出话，转头看墨渊。只见这位平日里冷若冰霜的上神，正站在灶台边，耐心地帮灵汐剥莲子，动作轻柔得不像他。司音摇摇头，转身往外走：“得，我这单身狗还是溜了，免得被狗粮撑死。”
厨房的炊烟袅袅升起，混着桃花的清香，漫过昆仑虚的角角落落。灵汐靠在门框上，看着墨渊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样简单——不过是有人陪你做饭，有人陪你看雪，有人陪你把漫长岁月，过成细水长流的模样。
这日清晨，灵汐正在桃林练剑，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发闷，额间的朱砂痣也烫得厉害。她强撑着收剑，却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灵汐！”墨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快步上前将她扶住，手掌覆上她的额头，脸色骤变，“怎么回事？你的灵力在紊乱。”
灵汐摇摇头，呼吸有些急促：“不知道，就突然觉得……很难受。”
墨渊抱起她往书房走，脚步飞快。他将她放在榻上，指尖凝聚灵力探入她体内，脸色越来越沉：“是擎苍的余毒。上次破阵时，他的元神碎片虽散了，却有一缕戾气钻进了你的经脉。”
“严重吗？”灵汐抓住他的手，声音有些发颤。她不怕疼，只怕又要与他分离。
墨渊握紧她的手，眸色坚定：“别怕，有我在。”他转身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玉盒，打开里面是半株晶莹剔透的草，“这是昆仑虚的镇山之宝‘还魂草’，能解世间百毒，只是……”
“只是什么？”
“服用它需要承受剜心之痛，”墨渊的声音有些艰涩，“我怕你……”
“我不怕。”灵汐打断他，眼神清亮，“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这点痛算什么？”她想起前两世的别离，那些痛可比剜心要难受千百倍。
墨渊望着她，眸中翻涌着心疼与愧疚。他知道她总是这样，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他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心：“好，我陪你。”
服用还魂草的过程比想象中更痛苦。灵汐躺在床上，浑身像被烈火焚烧，经脉寸寸断裂般的疼让她忍不住蜷缩起来，冷汗浸湿了衣衫。墨渊一直握着她的手，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渡给她，嘴里不停地说着：“别怕，我在……”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散去，灵汐虚脱般地昏睡过去。再次醒来时，窗外已是深夜，墨渊趴在床边睡着了，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显然是守了她很久。
灵汐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心里暖暖的。她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身边有他，她就什么都不怕。
醒来后，灵汐的身体渐渐好转，只是修为暂时倒退了许多。墨渊便陪着她重新修炼，像最初在昆仑虚时那样，耐心地指点她的剑法，纠正她的灵力运行。
这日两人在后山练剑，灵汐一招“流云逐月”终于使得有模有样，剑尖挑起的桃花瓣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她兴奋地回头看墨渊：“你看！我学会了！”
墨渊站在桃花树下，玄衣被风吹得轻轻晃动，他望着她，眸中是化不开的温柔：“嗯，学会了。”
灵汐跑过去，扑进他怀里：“墨渊，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从未放弃过我。”
墨渊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清晰：“傻瓜，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什么是牵挂，什么是……家。”
风吹过桃林，落英缤纷，沾了两人满身。远处的昆仑虚云雾缭绕，像是一幅永远也看不厌的画。
岁月就这样不急不缓地流淌着，昆仑虚的桃花开了又谢，灵汐的修为日益精进，墨渊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清冷，眉宇间多了几分烟火气。他们会一起去青丘看狐狸崽子，会去凡间赶庙会，会去幽冥司看看忘川的水，偶尔还会被司音拉着去九重天蹭饭。
有人问墨渊，后悔吗？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了曾经的孤寂与清冷。
墨渊总是淡淡一笑，望向身边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眸中是化不开的温柔。
后悔吗？或许吧。后悔没有早点认出自己的心意，后悔让她受了那么多苦，后悔前两世的错过与别离。
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三生三世的纠缠，庆幸无论走了多少弯路，终究还是找到了彼此。
这日傍晚，灵汐坐在桃树下，看着墨渊在不远处打坐。夕阳的金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忽然想起第一世在昆仑虚，也是这样的傍晚，她躲在桃花树后，偷偷看他练剑，心里揣着不敢说出口的喜欢。
那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多年以后，她会这样光明正大地坐在他身边，看夕阳落尽，看星辰升起，看三生三世的漫长等待，终于换来此刻的岁月温软。
“在想什么？”墨渊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块桃花酥。
灵汐接过桃花酥，咬了一口，甜意漫到心底：“在想，遇见你，真好。”
墨渊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嗯，遇见你，真好。”
远处的云海渐渐染上暮色，昆仑虚的轮廓在夜色中愈发清晰。桃林里的花瓣还在簌簌落下，像是在为这对历经三生三世才得以相守的恋人，唱着最温柔的歌谣。
往后余生，还有很多个春天，很多场桃花雨，很多段一起走过的路。他们会继续守着昆仑虚，守着三界苍生，守着彼此，将这细水长流的日子，过成最动人的诗篇。
因为最好的爱情，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历经千帆后，依然能牵着手，一起看细水长流，一起等岁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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