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献永远不会知道，记忆里那个两次护住他的男孩，就是此刻站在他房间里的张宇航。他更不会知道，当年自己被扔进垃圾桶的事，张宇航记了这么多年。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张宇航走到房间中央，看着墙上挂着的旧照片，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有些话，该告诉你了。”
他顿了顿，哼起一段跑调的旋律，是周深的《大鱼》。奇怪的是，那跑调的调子带着熟悉的质感，像极了很多年前某个午后，那个挡在他身前的小孩，用含糊不清的方言哼唱的调子。
“同样的话，每个中国孩子或许都会说，但只有我，是用这种方言唱给你听的。”张宇航转过身，眼底映着窗外的光，“和小时候一样，我用重庆话唱。”
他轻轻唱起来，带着明显的口音，跑调跑到几乎认不出原曲，却奇异地让人安心：“海浪无声将世界淹没，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大雨在将海风轻轻地摇落……”
唱到“看海天一色，听风起雨落”时，他自己先笑了：“还是这么跑调吧？故意逗你的。”
韩文献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攥着床单，没说话。
“那时候美国流行唐人街，亚洲人很多，中日韩的都有。”张宇航缓缓道，“韩国总被骂偷文化，中国被说成东亚病夫，没人管我们这些小孩的死活。我看到幼儿园里有个韩国小孩被欺负，就是你，长得白白净净的，被推倒在泥里，他们喊你‘小偷’。”
他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我就冲上去了，说那是你们领导干的，关你什么事。后来在学校再见到你被霸凌，还是忍不住想护着。”
“那个金发女，就是现在的安吉丽娜。”张宇航提到她，眉头皱了皱，“当年带头排挤你的就是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副德行。不过美国人的霸凌也就那样，还不是被我的方言骂哭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放软了声音，带着真切的歉意：“对不起，以前不该把你扔进垃圾桶的，是我混蛋。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做让你难过的事了。”
说完，他没等韩文献回应，转身躺到旁边的床上，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像个认错的小孩，悄悄看着韩文献的背影。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风偶尔吹过树叶的声音。那首跑调的《大鱼》，仿佛还在空气里盘旋，把多年前的阳光与此刻的沉默，轻轻裹在了一起。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