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数学课总带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魔力。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打在黑板上，把函数图像照得有些发白，数学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平稳得像老式座钟的摆锤，一字一句敲在空气里：“这道复合函数求导，谁来试试？”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都低了八度。苏槿时盯着草稿纸上纠缠的曲线，感觉眼皮像坠了铅块，昨晚为了搞懂那道物理题睡得太晚，此刻太阳穴正隐隐发疼。
“苏槿时。”
突然被点名，她猛地惊醒，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目光撞上黑板上那串复杂的公式，脑子却像被清空的硬盘，一片空白。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窃笑，她的指尖紧紧攥着笔，指节泛白，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只能看到老师镜片后逐渐变沉的目光。
就在这时，（2）班的后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是（1）班的数学课代表周延，手里抱着一摞作业本，显然是刚从办公室回来。他的目光在教室里飞快扫了一圈，像是在找空位暂放作业本，最终落在了靠后门的苏槿时桌角。
周延踮着脚走进来，把作业本往苏槿时旁边的空椅子上一放，转身时“不小心”碰了下她的桌沿。一张折叠的草稿纸从他校服口袋里滑出来，轻飘飘地落在苏槿时的练习册旁。他像是没察觉，低声说了句“借过”，便抱着另一摞本子匆匆离开，关门的声音轻得像一片叶子落地。
苏槿时的心跳漏了一拍。那纸张边缘有点卷，显然是被人反复捏过。她用指尖悄悄把纸勾到面前，飞快展开——上面用潦草却清晰的字迹写着完整的解题步骤，最后一步的答案旁还画了个小小的箭头，像个偷偷眨眼的表情。
这字迹，和那天图书馆纸条上的如出一辙。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顺着步骤磕磕绊绊地念出答案，声音里还带着没压下去的慌乱。
“思路对了，下次注意步骤规范。”老师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苏槿时坐下时，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她悄悄把草稿纸叠成小方块，塞进笔袋最底层，指尖能摸到纸面上凹凸的字迹。下课铃还没响，她忍不住透过后门的玻璃窗往（1）班望了一眼——陆清淮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正低头转着笔，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周延刚回到座位，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他抬头时，嘴角悄悄勾着个不明显的弧度，耳尖却泛着点红。
“刚才周延掉的纸，是不是陆清淮给你的？”旁边的夏栀用课本挡着脸，压低声音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我看到周延从（1）班出来时，陆清淮跟他说了句话，还塞了个东西给他。”
苏槿时的脸又热了些，赶紧摇头：“不是，可能是周延自己的草稿纸吧。”
“骗人。”夏栀撇撇嘴，却没再追问，转而兴奋地戳了戳她的胳膊，“说起来，昨天下午我看到江逾白和阮听在小卖部一起买冰棍呢，阮听给江逾白递了根绿豆的，他居然接了！要知道江逾白以前从来不碰甜食的。”
苏槿时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她想起昨天傍晚在图书馆楼下看到的画面，阮听站在梧桐树下，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阳光落在她脸上，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盛了星光。
“可能是天太热了吧。”她轻声说。
第二节体育课自由活动，女生们三三两两地坐在看台上聊天。苏槿时抱着笔记本，打算趁这功夫把数学课没弄懂的题再理理，刚翻开本子，就看到不远处的篮球场上一阵欢呼。
陆清淮正在打球。他脱了校服外套，里面的白色T恤被汗水浸得有些透，贴在后背勾勒出利落的线条。他运球时膝盖微弯，手臂肌肉绷紧，阳光顺着他扬起的手腕滑过，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影子。一个漂亮的转身过人后，他起跳、投篮，篮球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入篮筐。
场边立刻爆发出女生的尖叫，其中那个扎高马尾的女生叫得最响，手里还挥着一瓶矿泉水，显然是专门来加油的。苏槿时认出她是（1）班的林柚，据说初中时就和陆清淮同班，关系一直很好。
“你看林柚那眼神，都快黏在陆清淮身上了。”夏栀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她，“不过陆清淮好像对她没什么意思，刚才她递水过去，他直接让给队友了。”
苏槿时没说话，视线落在陆清淮的手上。他正弯腰捡球，左手手腕上戴着个黑色的运动手环，阳光下泛着哑光，手指骨节分明，抓着篮球的样子有种莫名的张力。
突然，陆清淮像是察觉到什么，抬头往看台上扫了一眼。他的目光掠过人群，在苏槿时脸上停顿了半秒，快得像错觉。苏槿时慌忙低下头，假装看笔记本，心脏却跳得像要撞开胸腔。
等她再悄悄抬头时，陆清淮已经转身继续打球了，只是投篮的动作好像比刚才更用力了些，篮球砸在篮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体育课结束后，苏槿时去水房洗手，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江逾白站在水池边，手里拿着块手帕，正低头给阮听擦嘴角。阮听仰着头，脸颊红红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江逾白无奈地笑了笑，指尖的动作放得更轻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像是镀了层金边，连空气里都飘着甜甜的味道。
“啧啧，这还说没情况？”夏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了苏槿时一跳，“看来我们年级第一要被（3）班的小太阳拿下了。”
苏槿时没接话，只是觉得那画面很和谐。就像夏天该配冰汽水，冬天该围暖手宝，温和的江逾白身边，好像就该站着这样明朗的阮听。
回到教室时，苏槿时发现笔袋里多了样东西。是一张折叠的便签，上面用和草稿纸一样的字迹写着：“复合函数求导，记得先拆括号。”末尾画了个简单的笑脸，眼睛是两个歪歪扭扭的括号。
她捏着便签纸，指尖轻轻划过那个笑脸，突然想起陆清淮转笔时嘴角的弧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暖。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把那支断帽笔的简笔画照得清晰起来，像是在对她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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