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运动会像一场盛大的狂欢，把沉闷的学习节奏撕开一道豁口。各班的彩旗在操场边招展，广播里循环播放着激昂的进行曲，混合着此起彼伏的加油声，震得空气都在发烫。苏槿时被临时拉去当终点计时员，手里捏着秒表，指尖被晒得滚烫。
夏栀抱着一摞号码布跑过来，额头上全是汗：“槿时，帮我拿下！（1）班的陆清淮和江逾白都报了1000米，据说要争第一呢！”她说话间，目光往检录处瞟了一眼，那里正围着一群人，隐约能看到陆清淮的白色身影。
苏槿时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陆清淮正在做准备活动，膝盖微屈，手臂前后摆动，肌肉线条在短袖校服下若隐若现。江逾白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瓶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陆清淮仰头笑起来，阳光落在他扬起的下巴上，镀上一层金边。
“你说他们俩谁能赢？”夏栀戳了戳她的胳膊，“江逾白看着文弱，据说长跑很厉害；陆清淮就更不用说了，爆发力超强。”
苏槿时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秒表。发令枪响的瞬间，她看到陆清淮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江逾白则保持着均匀的节奏跟在中间，两人的身影在红色跑道上交替向前，像两道追逐的光。
跑到第三圈时，陆清淮突然加速，超过了前面所有选手，江逾白紧随其后。最后一百米，两人几乎并驾齐驱，看台上的欢呼声浪差点掀翻屋顶。苏槿时盯着秒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直到陆清淮率先冲过终点线，她才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
陆清淮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把白色校服浸出深色的痕迹。江逾白慢了半步，走到他身边递过水瓶，两人并肩站着，汗水滴在跑道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圆点。
“陆清淮！这里！”林柚举着毛巾和水跑过去，声音清亮。陆清淮接过水，却没接毛巾，随手递给了旁边的队友。
苏槿时低下头，假装整理计时单，耳边却全是他喝水的声音。风突然掀起她放在旁边的笔记本，纸页哗啦啦地翻着，最后“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慌忙去捡，刚弯下腰，就看到一只手先她一步拾起了本子。
是陆清淮。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呼吸带着运动后的热气。“你的本子。”他把笔记本递过来，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比上次在操场碰到时更烫，像揣了个小太阳。
苏槿时接过本子，指尖抖了一下，才发现扉页被风吹得有些卷边。“谢谢。”她的声音有点发紧，目光落在他湿透的领口，那里还沾着点草屑。
“刚才……”他似乎想说什么，突然被一阵欢呼打断。江逾白被（3）班的同学围着，阮听挤到他面前，踮着脚给他递了块巧克力，包装纸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江逾白愣了一下，接过来放进了口袋，嘴角微微扬起。
陆清淮的目光在那边顿了顿，转头对苏槿时说：“物理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拿上周的测验卷，顺便……帮我也拿一份。”
“好。”苏槿时点点头，抱着笔记本往教学楼走。风从身后吹过来，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她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他正往篮球场走，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手里还捏着那瓶没喝完的水。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测验卷整齐地码在桌子上。苏槿时找到自己和陆清淮的卷子，看到他的物理卷上几乎没什么错题，最后一道附加题旁边，老师用红笔写了个“优”。她的卷子里夹着一张便签，是物理老师的字迹：“思路清晰，下次注意计算，加油。”
走出办公室时，走廊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林柚站在（1）班门口，手里拿着件干净的校服外套：“清淮，换件衣服吧，不然会感冒的。”
“不用。”陆清淮的声音隔着走廊传过来，有点冷，“我等会儿还要打球。”
“可你都出汗了……”
“说了不用。”
苏槿时放慢脚步，看到林柚的肩膀垮了下去，手里的外套捏得皱巴巴的。她抱着卷子往前走，经过（1）班门口时，陆清淮正好抬起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他的眼神里带着点没散去的烦躁，看到她时，却像被风吹过的湖面，慢慢平静下来。
“卷子。”苏槿时把他的那份递过去，指尖避开了他的手。
“谢了。”他接过卷子，随手翻了翻，目光落在她的卷面上，“附加题做出来了？”
“嗯，昨晚想了很久。”
“不错。”他的嘴角弯了弯，“下次有不会的，可以……”
“陆清淮！快点！”篮球场那边传来队友的喊声。
他把卷子塞进校服口袋，冲苏槿时扬了扬下巴：“走了。”转身跑下楼时，白色的校服衣角在走廊里划出一道轻快的弧线。
苏槿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乱了。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掀起她手里的卷子，她慌忙按住，却看到陆清淮的物理卷从口袋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她走过去捡起，发现卷子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被反复涂过又描深：“图书馆那道题，你画的受力分析图很清楚。”
字迹和之前草稿纸上的一模一样。
苏槿时把卷子叠好，轻轻放在（1）班的窗台上。夕阳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卷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像他刚才递本子时，落在她手背上的温度。楼下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一声一声，像敲在心上，让这个喧闹的午后，突然变得安静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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