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寒假的前一天,学校门口的梧桐叶落得只剩光秃秃的枝桠。苏槿时抱着一摞寒假作业往家走,书包带勒得肩膀有点疼,刚拐过街角,就看到陆清淮靠在公交站牌旁,脚边放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
“要回家了?”她走过去,看到他行李箱上贴着张篮球贴纸,边角已经磨卷了。
“嗯,下午的车。”他直起身,把围巾往脖子里紧了紧,还是那条苏槿时送他的灰色围巾,“你呢?寒假留在这儿?”
“嗯,我家就在附近。”苏槿时踢了踢脚边的梧桐叶,“物理竞赛的资料,你带回去吗?”
“早收拾好了。”他指了指行李箱侧面的布袋,“江逾白帮我找了套往年的真题,说含金量很高。”
提到江逾白,苏槿时想起早上看到的画面——阮听抱着个大大的保温桶,把里面的饺子往江逾白书包里塞,说是她妈妈包的,让他带回家当年货。江逾白笑着说太多了,却还是乖乖收下,手里还提着给阮听买的糖葫芦。
“阮听好像也给你塞东西了?”苏槿时想起陆清淮刚才从教学楼出来时,书包鼓鼓囊囊的。
“嗯,她给了袋坚果,说是谢谢我上次帮她搬书。”陆清淮挠挠头,“对了,寒假图书馆每周二、四开,我们……”
“我知道。”苏槿时打断他,想起他夹在《物理趣谈》里的纸条,“我周二上午去。”
“好。”他笑得眼睛都弯了,像盛了星光,“我初三就回来,到时候给你带我们那儿的特产,一种挺甜的糕。”
“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他说着,公交车来了,“我先走了,开学见。”
“开学见。”苏槿时看着他拖着行李箱跑上车,围巾在风中扬起,像只灰色的鸟。
寒假的图书馆格外安静,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苏槿时坐在靠窗的位置,摊开物理竞赛题集,旁边放着那本蓝色的诗集。
周二上午,陆清淮果然来了。他穿着件黑色的羽绒服,脸颊冻得通红,手里提着个油纸包,一进门就冲她挥手:“给你带的糕。”
油纸包里的糕白白嫩嫩的,散发着淡淡的桂花味。苏槿时尝了一口,甜而不腻,像他这个人,看着有点冷,其实很温和。
“好吃吗?”他紧张地看着她,像等待评分的学生。
“好吃。”苏槿时点点头,把自己带的草莓干递给他,“这个给你。”
他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眼睛亮了亮:“很甜。”
两人一起做题,偶尔抬头说句话,阳光在他们之间流淌,暖融融的。陆清淮的物理确实很好,一道复杂的力学题,他三两下就理清楚了思路,在草稿纸上画的受力分析图,比老师板书的还清楚。
“这里,摩擦力的方向错了。”他的指尖点在苏槿时的草稿纸上,温热的触感透过纸张传过来,“应该是沿着接触面切线方向。”
“哦。”苏槿时低下头,假装修改,耳朵却烫得厉害。
下午去打水时,看到温知夏和许望舒坐在阅览区。温知夏正给许望舒讲题,手指在书本上轻轻点着,许望舒听得很认真,偶尔抬头看她,眼里的温柔藏都藏不住。
“他们也来了。”苏槿时对走过来的陆清淮说。
“嗯,沈念说温知夏寒假天天来,就为了等许望舒。”陆清淮压低声音,“许望舒家在外地,寒假留在学校附近的亲戚家。”
苏槿时想起温知夏给许望舒织的手套,还有她相机里许望舒的照片,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格外温柔。
快过年的时候,图书馆闭馆了。苏槿时在家复习,偶尔会收到陆清淮的消息,大多是问物理题,偶尔也会发张他家窗外的雪景照片,配着句“比学校的雪大”。
除夕夜,苏槿时收到很多祝福消息,陆清淮的是最后一个,零点整发来的,只有八个字:“新年快乐,学业进步。”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回了句:“新年快乐,万事顺意。”
初三那天,陆清淮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回学校了,问她要不要去图书馆。苏槿时刚换好衣服,就看到夏栀发来的照片——沈念在她家楼下放烟花,绚烂的火花在黑夜里绽放,像无数颗流星。
“沈念向我表白了。”夏栀的消息紧跟着进来,带着雀跃的表情,“我答应了!”
“恭喜你。”苏槿时笑着回复,心里暖暖的。
到了图书馆,陆清淮正坐在老位置,手里拿着本《时间简史》。看到她进来,他合上书:“刚才江逾白给我发消息,说他和阮听一起去看电影了。”
“哦。”苏槿时坐下,突然想起什么,“林柚呢?她寒假没回家?”
“回了,她说初十才回来。”陆清淮的语气淡淡的,“对了,下周六有个物理竞赛讲座,在市科技馆,我们一起去?”
“好啊。”苏槿时点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讲座那天阳光很好,陆清淮提前半小时就在科技馆门口等她。他穿着件浅灰色的卫衣,外面套着羽绒服,看到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平安结:“我妈编的,说戴着能祈福。”
平安结是红色的,上面坠着颗小小的珠子,在阳光下闪着光。苏槿时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戴在手腕上:“谢谢阿姨。”
“她知道我来听讲座,让我谢谢你平时帮我补习英语。”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讲座很精彩,讲的是天体物理,苏槿时听得入了迷。陆清淮在旁边做笔记,偶尔侧过头,看她一眼,眼里的笑意像化不开的糖。
结束后,两人沿着科技馆外的小路往回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苏槿时看着手腕上的平安结,突然觉得,这个寒假好像格外短,又格外长。
短到还没和他待够,就快开学了;长到足够让一些悄悄发芽的东西,长出小小的花苞。
“开学就要摸底考了。”陆清淮突然说。
“嗯,我有点紧张。”
“别怕,”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你很棒,肯定能考好。”
夕阳落在他脸上,把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苏槿时看着他,突然想起诗集里的句子:“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了她眼里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