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得毫无预兆,像谁突然按下了静音键。水还挂在檐角,一滴、两滴,落进残叶的掌心里,溅起细小的回声。马嘉祺把旧琴背在身后,走出咖啡馆时,天光恰好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像一条被重新擦亮的时间之河。
宋亚轩跟在他半步之后,吉他斜挎,琴颈上用红色记号笔写了一行极小的字——“给未见面的你”。风一吹,袖口翻起,那行字便像一句悄悄话,在马嘉祺的余光里一闪而过。两人没有交谈,却在第一个岔路口同时向左转,仿佛脚下踩着同一根看不见的弦。
路的尽头是废弃的舞蹈教室。朱志鑫把滑板倒扣在门口,鞋尖一下一下点着地,节奏轻得像心跳。教室里传来空旷的回声,苏新皓坐在窗台调音,电脑屏幕亮着,波形图起伏成一条温柔的浪。他抬头看见马嘉祺,指尖在空格键上悬停,目光又掠过宋亚轩,最后落在那把旧琴上,轻声道:“我做了个Demo,缺一段真实的小提琴。”
宋亚轩笑了,眼睛弯成桥:“巧了,缺的那段刚好是A弦。”
于是四个人在木地板上围成不规则的圆。阳光穿过破碎的玻璃窗,落在旧琴的裂痕里,像给伤口填进一撮金粉。马嘉祺架起弓,声音嘶哑,却带着雨后特有的潮湿温度。苏新皓把音量推上去,低频像暗涌,托住每一个颤音。朱志鑫打着赤脚,在地板上走出一串滑步,鞋底与木头摩擦,发出柔软的沙沙声,像潮汐在呼吸。宋亚轩低头扫弦,节奏轻而缓,仿佛怕惊动什么。
音乐进行到第三遍时,门被推开。丁程鑫背着相机进来,镜头盖在指尖转了一圈,最终咔哒一声扣紧。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蹲下来,把相机放在地板上,镜头对准众人,像安置好一只安静的眼睛。快门声融入节拍,像心脏漏跳的一拍。
紧接着是刘耀文。他手里拎着外卖袋,额头一层薄汗,T恤领口被雨水和体温一起蒸出浅浅的盐霜。他把袋子放在角落,拆出三杯热乌龙,一杯杯推到众人面前,杯壁凝着水珠,像谁偷偷哭过。严浩翔最后到,手里提着一只白色医药箱,箱角贴着粉色卡通贴纸,与本人气质极不相称。他把箱子打开,取出创可贴,蹲在马嘉祺面前,用消毒棉签轻轻压住那道细小的伤口。指尖相触的一刻,马嘉祺下意识缩了缩,却没躲开。
音乐停了,雨后的空气带着铁锈与泥土的腥甜。七个人围坐成半圆,谁也没说话。橘猫小七不知何时溜进来,尾巴扫过马嘉祺的手背,留下一阵细微的痒。贺峻霖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一把便利店买的棒棒糖,草莓味、薄荷味、可乐味,颜色鲜艳得像一段未完成的童年。他把糖撒在地板上,像撒下一把星星。
丁程鑫先开口,声音低却清晰:“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琥珀。”苏新皓说,“像被时间困住的黄昏。”
“微温。”宋亚轩补充,“不让它凝固得太冷。”
于是,这一段未被写谱的旋律被命名为《琥珀微温》。没有纸,没有笔,名字被朱志鑫用黑色马克笔写在教室斑驳的墙面上,旁边画了一颗小小的七瓣花。花瓣中央,是谁随手摁下的指印,淡得几乎看不见。
午后,阳光更烈,木地板上的水渍渐渐蒸发,留下云朵形状的印子。马嘉祺把A弦装好,调音时,断裂过的声音重新变得饱满,像一条河重新学会唱歌。他拉了一段即兴,旋律轻而短,却在末尾留下一个极长的颤音,像不舍,又像召唤。众人屏息,直到余音散尽,才同时呼出一口气。
刘耀文把外卖袋折成纸飞机,从窗口飞出去,白色机翼掠过爬山虎的枯藤,最终落在楼下的水洼里。纸飞机吸饱了水,慢慢沉下去,像一段被雨水收编的往事。严浩翔靠在墙边,仰头看天花板剥落的漆,忽然说:“我小时候想当个医生,结果先学会了怎么包扎自己。”
贺峻霖把橘猫举高,让阳光穿过它半透明的耳朵,像一片小小的枫叶。“我小时候想养一只老虎,”他笑着说,“结果只买得起猫。”
笑声很轻,却在空旷教室里撞出回音。回音落在每个人心里,像一把极小的种子,被雨水泡软,悄悄发芽。
傍晚,云层再次聚拢,天色像被墨汁一点点晕开。众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马嘉祺把旧琴背好,转身时,宋亚轩递给他一张折成方块的纸。展开,是一张未完成的谱子,只有开头三小节,末尾用铅笔写着:“等我写完。”
朱志鑫把滑板抛给苏新皓,后者单手接住,指尖在板底敲了敲,像确认音色。丁程鑫把相机挂在脖子上,镜头盖没盖,像随时准备好捕捉下一次光。刘耀文拎起空外卖袋,严浩翔合上医药箱,贺峻霖抱着猫,小七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露出粉色的舌尖。
走到门口时,马嘉祺忽然回头。教室里最后一缕夕阳正落在那面斑驳的墙上,“琥珀微温”四个字被镀上一层金边,像被时间亲手封印的咒语。他轻声说:“明天,我们还来吗?”
没有人回答,却也没有人摇头。雨后的风穿过破碎的玻璃窗,吹动墙上的七瓣花,花瓣中央的指印愈发淡了,像即将隐去的星。
他们依次走出门,背影在走廊里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七条尚未交汇的河,却已在同一处弯道上,悄悄调整了方向。
夜里,城市重新亮起霓虹。马嘉祺回到公寓,把旧琴立在墙角,打开窗,让风带着雨后泥土的味道灌进来。他打开手机,相册里多了一张照片——舞蹈教室的木地板上,七双鞋尖朝内,围成一个不完美的圆,圆心是橘猫小七蜷缩的背影。照片没有滤镜,颜色却温暖得像一块真正的琥珀。
他把它设成锁屏,然后关灯。黑暗里,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像一颗慢慢冷却的星。却在彻底熄灭前,闪了一下,像心跳。
楼下,有人轻轻按下喇叭,短促的一声,像暗号。紧接着,六条消息几乎同时弹出——
“明天十点,别迟到。”
“记得带琴。”
“我修好那段Demo了。”
“给你带了新的松香。”
“小七说它想你们。”
“还有,伤口别碰水。”
马嘉祺把屏幕按在胸口,听见自己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回应着那些尚未说出口的温柔。他闭上眼,第一次允许自己相信——雨季很长,但琥珀会记得每一次微温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