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子被小心地裹进沈清辞带来的黄布包里,沉甸甸的,像装着三份沉甸甸的冤屈。王二柱被赵猛的徒弟半架着往村里走,嘴里依旧絮絮叨叨,时哭时笑,疯癫的样子里透着股绝望。
苏青禾走在后面,手里捏着从王二柱身上掉下来的半张符。就是老王头说的,那个戴眼镜的风水先生留下的“压魂符”。符纸边缘已经发黑发脆,上面的朱砂符文歪歪扭扭,被水浸得晕开了大半,只剩下几个模糊的残笔。
“这符不对劲。”沈清辞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残符上,眉头紧锁,“看着像道家的镇宅符,但这几个残笔……倒像是某种标记。”
苏青禾把符递给他:“你懂这个?”
“略知一二。”沈清辞指尖捻起符纸,对着月光细看,“你看这里,这个‘敕’字的收尾不对,多了个弯钩,像是……某种代号。”他顿了顿,“我在刘万成的公司资料里见过类似的标记,在一份废弃的项目合同末尾,当时没在意,现在看来……”
“是同一个人留下的?”苏青禾眼睛一亮,“那是不是能顺着这个标记找到那个风水先生?”
“不好说。”沈清辞把符纸小心收好,“这种标记通常是邪派或者某个组织内部用的,不会轻易让人查到。但至少能确定,刘万成和那个风水先生绝对有关联,石洼村的事,就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说话间已经回到村里,老王头家的灯亮着,昏黄的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在寂静的村里显得格外暖。赵猛让徒弟把王二柱拖进去,自己则站在门口,看着沈清辞手里的黄布包,表情有点复杂。
“这坛子……打算咋办?”他憋了半天,冒出一句。
“带回城里,找个干净地方安葬。”苏青禾说,“总不能让她们一直被埋在水里。”
赵猛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从徒弟手里拿过背包,往村外走。
“你去哪?”苏小花问。
“回堂口。”赵猛头也不回,“这单你们接了,后续的事我就不管了。但提醒你们一句,那个戴眼镜的不简单,我之前托人打听,说他去年还在邻县出现过,也是帮人看风水,结果那户人家没过仨月就家破人亡了。”
苏青禾心里一凛:“你知道他叫啥不?”
“不知道,就知道姓胡,戴个金丝眼镜,看着文质彬彬的。”赵猛的声音远远传来,人已经快走到村口了。
姓胡?苏青禾记下这个姓氏,转头看向沈清辞:“刘万成那边,能不能再问出点啥?”
“李队已经在审了,但刘万成嘴硬,只承认杀了张兰,其他的一概不认。”沈清辞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李队刚发来的消息,“不过李队查到,刘万成的公司去年确实有个叫‘胡先生’的顾问,只干了半年就离职了,身份信息都是假的。”
“又是假的。”苏青禾啧了一声,“这人倒是谨慎。”
两人走到老王头家门口,刚要进去,就听见屋里传来老王头的哭声:“作孽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咋就疯了……”
苏青禾推开门,只见王二柱被绑在椅子上,依旧疯疯癫癫地喊着:“水眼……底下有东西……不是我放的……是那个先生……他说要养着……”
老王头蹲在地上,用袖子抹眼泪。沈清辞把黄布包放在桌上,轻声道:“王大爷,人已经找到了,您别太难过。王二柱虽然犯了错,但也是被人骗了,后续会有法律处理,您……”
他话没说完,王二柱突然安静下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黄布包,嘴里喃喃道:“兰……兰妹子……对不住你……那个先生说……埋了你们,就能挖出底下的宝贝……能让村里富起来……我才……”
“宝贝?”苏青禾抓住关键词,“什么宝贝?”
王二柱眼神涣散,摇摇头:“不知道……就说是……是老辈人留下的……在水眼底下……那个先生说,生桩的怨气能把宝贝‘养’醒……”
沈清辞和苏青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原来那风水先生的目的不是养煞,而是借生桩的怨气唤醒什么东西?那水眼底下埋的,到底是什么?
“王大爷,你们村老辈人有没有说过,水库底下有啥特别的东西?”苏青禾蹲下身问老王头。
老王头愣了愣,想了半天,才摇着头说:“没……没听说过啊。这水库是三十年前修的,以前就是个烂泥塘,除了鱼,啥都没有……”
“那水眼呢?”沈清辞追问,“水眼是啥时候有的?”
“水眼就是修水库时挖出来的,一个泉眼,水特别急,当时还淹死过两个工人。”老王头回忆道,“后来就用石头把周围砌起来了,说是怕出事……”
苏青禾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一个普通的泉眼,怎么会被那个姓胡的风水先生盯上?还费这么大功夫,用三条人命来“养”?
这时,沈清辞的手机响了,是李队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越来越沉。
“怎么了?”苏青禾见他挂了电话,急忙问。
“刘万成死了。”沈清辞的声音带着寒意,“在看守所里,用磨尖的牙刷柄割了腕,监控正好坏了十分钟。”
苏青禾怔住了。这也太巧了,明显是被人灭口了。
“李队说,刘万成临死前,手里攥着半张符,跟王二柱这张一模一样。”沈清辞补充道,“看来那个姓胡的,是想把所有线索都掐断。”
屋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压抑。老王头吓得不敢说话,王二柱又开始疯疯癫癫地喊起来。
苏青禾走到桌边,看着那个黄布包,突然开口:“她们可能知道。”
沈清辞明白她的意思:“你想召魂?”
“嗯。”苏青禾点头,“张兰她们被埋在水眼旁边,说不定见过那个宝贝,也见过那个姓胡的。”
“现在不行。”沈清辞拦住她,“她们刚从煞池里出来,魂体不稳,强行召魂会伤了她们。等安葬好了,找个阴气弱的日子再说。”
苏青禾想想也是,只好作罢。她摸出兜里的艾草锦囊,闻了闻,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现在咋办?线索断了。”
沈清辞看向窗外,月光已经升到头顶,照亮了村里的土路。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断。刘万成死了,那个姓胡的肯定以为没事了,但他要找的东西还在水眼底下,他迟早会再回来。”
“你的意思是,我们守在这?”
“嗯。”沈清辞点头,“李队会派人过来盯着水库,我们在村里等着。另外,我让李队查一下邻县那户家破人亡的人家,看看和姓胡的有没有关系,说不定能找到新线索。”
苏青禾同意了。她走到门口,看着寂静的村庄。经过刚才水库边的事,村里的煞气散了不少,空气里的霉味淡了,隐约能闻到泥土的腥气。
远处传来几声狗叫,虽然微弱,却让这个死寂的村庄多了点生气。
“放心吧。”苏青禾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在对那三个冤魂保证,“不管那个姓胡的是谁,不管水底下埋着啥,我们都会查清楚的。”
夜风吹过,带着点暖意。桌上的黄布包轻轻动了一下,像是一声无声的回应。
苏青禾知道,这事儿还没完。那个戴眼镜的风水先生,水眼底下的宝贝,还有被掐断的线索,都像一张网,正慢慢收紧。而她们,已经站在了网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