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夜格外静,连虫鸣都稀稀拉拉的。老王头家的灯亮到后半夜才熄,沈清辞和苏青禾挤在西厢房的小炕上,谁都没睡着。
“你说,那姓胡的要是真回来,会选啥时候?”苏青禾翻了个身,压低声音问。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沈清辞靠着墙,指尖摩挲着白天收好的半张残符:“子时。阴气最重,也最不容易被人发现。”他顿了顿,“李队派的人后半夜能到,就在水库附近隐蔽着。我们守在村里,留意动静就行。”
苏青禾“嗯”了一声,心里却总觉得不踏实。那个姓胡的能让刘万成心甘情愿顶罪,还能在看守所里神不知鬼不觉灭口,手段定然不简单。光是守着,怕是不够。
“要不,我们去水库那边看看?”她提议,“王二柱说水眼底下有东西,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
沈清辞皱眉:“太危险了。水眼附近煞气刚散,还带着怨气,而且夜里水情不明。”
“可万一姓胡的今晚就来呢?”苏青禾坐起身,“我们总不能被动等着。再说,李队的人还没到,真出了事咋办?”
沈清辞沉默片刻,终是点了头:“也好。但得小心,只在外围看看,不靠近水眼。”
两人悄悄起身,摸黑穿上外套。苏青禾从包里翻出两张黄符,塞给沈清辞一张:“带上,以防万一。”
沈清辞接过符纸,指尖微顿。他虽懂玄门知识,却不如苏小花这般随身带符,想来是常年跟这些打交道,早已成了习惯。
两人轻手轻脚推开房门,院里的老狗只是抬了抬眼皮,没出声。老王头和王二柱在东厢房睡得沉,只有隐约的鼾声传来。
村道上空无一人,月光把路照得发白。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村外走,水库的方向隐隐传来水流声,比白天听着更清晰,带着点凉飕飕的意味。
快到水库堤坝时,沈清辞突然拉住苏青禾,示意她蹲下。两人躲在一丛灌木后,只见堤坝上影影绰绰站着两个人,穿着便服,正往水库边张望——想来是李队派来的人提前到了。
“他们来了。”苏青禾松了口气,“看来不用我们操心了。”
沈清辞却没动,目光紧盯着水库中央:“不对,你看那边。”
苏青禾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水库中央的水眼附近,水面竟在微微翻涌,不是自然的波纹,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搅动。更奇怪的是,那片水域的颜色比周围深得多,像是墨汁泼在水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那是……”苏青禾心里一紧,“水眼出事了?”
话音刚落,堤坝上的两个便衣突然动了,朝着水眼的方向跑去。可他们刚跑到水边,就见那片深色水域猛地掀起一股浪花,两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瞬间没入水中,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不好!”沈清辞低喝一声,拉着苏青禾就往堤坝跑。
刚跑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回头,只见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熨帖的中山装,手里拿着个罗盘,镜片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沈先生,苏小姐,深夜至此,是想抢我的东西?”男人声音温和,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
是姓胡的!苏青禾心头一凛,摸出兜里的艾草锦囊捏在手里:“是你杀了刘万成?”
胡先生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目光扫过水库中央:“那两个警察,太碍事了。”他抬手指向水眼,“那里的东西,养了三年,总算快成了。你们要是识相,现在走,还能留条命。”
“你到底在养什么?”沈清辞冷声问,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符纸。
“说出来,怕吓着你们。”胡先生推了推眼镜,“不过嘛,看在你们帮我处理了那三个碍眼的怨魂份上,我可以让你们死个明白。”
他举起罗盘,嘴里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咒语,水库中央的水面翻涌得更厉害,那片深色水域里竟慢慢浮起一个东西——像是一截黑色的木头,上面布满了青苔,形状却隐隐像个人形。
“这是……”苏青禾倒吸一口凉气。
“百年前的生桩。”胡先生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当年修水库时挖出来的,被煞气养了几十年,又被我用三个新魂催了三年,马上就能成‘煞灵’了。有了它,我想要什么没有?”
沈清辞脸色骤变:“你疯了!煞灵一出,这方圆百里都得遭殃!”
“那又如何?”胡先生冷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倒是你们,坏了我的好事,还想活着离开?”
他猛地抬手,罗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动,水库里的水瞬间掀起巨浪,朝着两人扑来。
苏青禾反应极快,将手里的艾草锦囊扔向巨浪,同时大喊:“沈清辞,符!”
沈清辞立刻将黄符拍向地面,符纸遇水即燃,竟在两人身前形成一道火墙。巨浪撞上火墙,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一阵白烟。
“有点意思。”胡先生挑眉,又要念咒,却突然脸色一白,捂住胸口后退了两步。
水库中央,那截黑色的“生桩”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上面的青苔纷纷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木头,竟隐隐透出血迹。
“怎么回事?”胡先生惊疑不定。
苏青禾和沈清辞也愣住了。就见那“生桩”突然裂开一道缝,里面渗出黑色的液体,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竟挣脱了胡先生的控制,朝着岸边冲来。
胡先生吓得转身就跑:“不可能!它还没成……”
他话没说完,就被黑色液体缠住了脚踝,瞬间拖入水中,只留下一声惨叫。
那“生桩”在岸边打了个转,似乎在打量苏小花和沈清辞,最终却没攻击他们,而是猛地沉入水底,消失不见。水面很快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沈清辞拉着苏小花走到水边,看着恢复清澈的水面,心有余悸:“它……走了?”
苏青禾摇摇头,盯着水底:“没走。它好像在……保护这里?”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困惑。刚才那“生桩”明明是被胡先生炼化的煞物,为何会反过来攻击他?又为何放过了他们?
远处传来警笛声,李队带着人赶来了。沈清辞看着水库,忽然开口:“或许,王二柱说的‘宝贝’,不是煞灵,是别的东西。”
苏青禾点头:“那个姓胡的,怕是弄错了。”
警灯的光芒照亮了堤坝,李队带着人在水边打捞,却只找到两具警察的尸体和胡先生的眼镜。
沈清辞把刚才的经过告诉李队,李队脸色凝重:“我会向上级汇报,派人封锁水库。至于那东西……”他看向水面,“希望它永远别再出来。”
天快亮时,沈清辞和苏青禾回到村里。老王头已经起来了,正蹲在院里抽烟,见两人回来,叹了口气:“都结束了?”
“嗯。”沈清辞点头,“王大爷,您放心,村里不会再出事了。”
王二柱不知何时醒了,坐在门槛上,眼神清明了许多,只是脸色苍白。他看着沈清辞,低声道:“谢谢你们。”
苏青禾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瓶水:“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被人骗了。”
王二柱接过水,没说话,只是眼圈红了。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沈清辞和苏小花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老王头非要塞给他们一篮子鸡蛋,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车子开出石洼村时,苏青禾回头看了一眼,水库的方向被晨雾笼罩着,看不真切。
“你说,那水底到底藏着啥?”她问沈清辞。
沈清辞握着方向盘,目光平静:“或许,是一段被遗忘的往事。”
车子驶上大路,石洼村渐渐消失在后视镜里。但苏青禾知道,有些事,还没结束。那沉入水底的“生桩”,那没被找到的“宝贝”,还有胡先生背后可能存在的组织,都像埋下的伏笔,说不定哪天,就会再次浮出水面。
她摸出兜里剩下的半张残符,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上面,那些模糊的符文,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更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