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石洼村地界,苏青禾才松了紧绷的神经,靠在副驾上长长舒了口气。车窗开着缝,风卷着田野的气息灌进来,带着泥土的腥甜,冲淡了水库边那股阴冷的煞气。
“李队那边,怕是有的忙了。”她捻着那半张残符,指尖能摸到符文凸起的纹路,“封锁水库容易,要查清胡先生的底细,怕是难。”
沈清辞目视前方,方向盘在他手中平稳转动:“李队已经让人去查邻县那户人家了,就是赵猛说的、被胡先生害到家破人亡的那户。或许能从那边找到些线索。”他顿了顿,看向苏青禾手里的残符,“这符,你看出什么了吗?”
苏青禾把符纸举到阳光下,对着光仔细瞧:“之前只觉得这标记眼熟,刚才在水库边,胡先生拿罗盘念咒时,我突然想起来——这符文收尾的弯钩,像极了我师父留下的一本古籍里记的‘镇魂会’记号。”
“镇魂会?”沈清辞挑眉,“倒是听过这个名字,传闻是几十年前的一个邪派组织,专干些挖坟盗尸、炼化邪物的勾当,后来据说被剿灭了,没想到还有余孽。”
“说不定不只是余孽。”苏青禾指尖划过那道弯钩,“胡先生能在看守所里动手脚,还敢明目张胆养煞灵,背后没点势力支撑,怕是办不到。”
正说着,沈清辞的手机响了,是李队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眉头渐渐蹙起,挂了电话后,脸色沉了几分。
“怎么了?”苏青禾问。
“邻县那户人家,查出来了。”沈清辞的声音带着寒意,“户主姓周,五年前请胡先生看风水,说是家里总闹鬼。胡先生帮他‘镇宅’后,周家确实太平了半年,可半年后,先是户主突发恶疾去世,接着儿子车祸身亡,最后只剩个老太太,上个月在养老院走了,听说是活活吓死的。”
苏青禾心里一沉:“又是他干的?”
“李队在周家老宅找到了这个。”沈清辞点开李队发来的照片,屏幕上是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的符文和苏青禾手里的残符如出一辙,只是更完整些,“老太太生前总把这符纸藏在枕头下,说是‘先生留下的护身符’。”
“护身符?怕是催命符还差不多。”苏青禾冷笑,“这镇魂会的手段,倒是一脉相承的阴毒。”
车子驶入市区,喧嚣渐渐取代了田野的寂静。沈清辞把车停在一家茶馆门口:“进去坐坐?刚好我认识个懂古籍的朋友,让他看看这符纸,说不定能有新发现。”
苏青禾点头应下。两人走进茶馆,靠窗的位置坐着个戴老花镜的老者,正捧着本线装书看得入神,正是沈清辞说的朋友,姓陈,是本地小有名气的古籍修复师。
“陈老先生。”沈清辞走上前打招呼。
陈老先生抬头见是他,笑着推了推眼镜:“清辞?稀客啊。这位是?”
“苏青禾,我朋友。”沈清辞介绍道,“我们带了样东西,想请您帮忙看看。”
苏青禾把残符递过去。陈老先生接过符纸,先是对着光看了看,又拿出放大镜仔细端详,手指在符文上轻轻点了点,忽然“咦”了一声。
“这符纸的纸质,是民国年间的老纸。”他指着符纸边缘发黑的地方,“而且这朱砂里掺了东西,不是寻常的辰砂,倒像是……”
“像是混了尸油?”苏青禾接口道。
陈老先生点头:“小姑娘也懂这个?正是。而且你看这几个残笔,”他指着“敕”字旁边模糊的纹路,“不止有镇魂会的标记,这下面还压着半个字,像是‘水’字。”
“水?”苏青禾和沈清辞对视一眼,“难道和水眼有关?”
“不止。”陈老先生翻出一本泛黄的地方志,指着其中一页,“你们看,这上面记载,石洼村那片地方,清末时曾有个水神庙,后来修水库时被淹了。庙门口的石碑上,就刻着类似的符文,说是‘镇水灵符’。”
苏青禾心里一动:“您是说,这残符不是邪符,反倒是镇水的灵符?”
“有可能。”陈老先生摩挲着下巴,“镇魂会的人擅长篡改古符,把正经的镇邪符改成养煞符也不是没可能。说不定这符原本是水神庙里的镇水灵符,被胡先生改了,用来控制那生桩。”
这么一说,水库边发生的事就说得通了——那生桩本是被镇水灵符镇压的,胡先生篡改符文强行炼化,反倒激起了它原本的灵性,最终反噬了施术者。
“那水眼底下的‘宝贝’,会不会就是水神庙的遗物?”苏青禾追问。
陈老先生摇摇头:“地方志里没细说,只说水神庙当年供奉的是‘水神木像’,至于木像是什么样子,有没有被迁走,都没记载。”
离开茶馆时,天已经擦黑了。华灯初上的街道车水马龙,苏青禾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镇魂会的余孽,水神庙的秘密,还有那沉入水底的生桩,像一团乱麻,缠得人喘不过气。
“先送你回去休息。”沈清辞发动车子,“明天我再去趟图书馆,查查关于水神庙的记载,你也仔细回忆回忆你师父那本古籍里,有没有更多关于镇魂会的信息。”
苏青禾点头,指尖依旧捏着那半张残符。符纸被体温焐得温热,那些模糊的符文在夜色里仿佛活了过来,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回到住处,苏青禾翻箱倒柜找出师父留下的那本古籍,借着台灯的光一页页翻找。古籍是线装的,纸页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是用毛笔写的小楷,密密麻麻记着各种符咒和异闻。
翻到中间一页时,她停住了——上面画着一张完整的符文,和手里的残符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没有那个弯钩标记。符文下方写着一行小字:“水神镇煞符,用于镇压水脉煞气,若遭篡改,反成养煞之器,需以纯阴之血解之。”
纯阴之血?苏青禾怔了怔,她自己就是纯阴体质。
再往下翻,是关于镇魂会的记载:“民国二十三年,镇魂会欲盗水神庙木像炼煞,被道士阻拦,双方激战于水神庙,庙毁,木像沉于水底……”
后面的字迹被水浸过,模糊不清,但苏青禾已经拼凑出了大概——胡先生要找的,根本不是什么宝贝,而是当年沉入水底的水神木像!他以为那木像是能炼成煞灵的邪物,却不知那是镇水的灵物,而被他篡改的镇水灵符,本是用来保护木像的。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水库的水面,月光下,水底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一尊木像,而水面上漂浮着一张符纸,正是和他们手里一样的残符,只是那张符纸上,多了个鲜红的血手印。
苏青禾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是谁发来的短信?对方怎么知道木像的事?那血手印又是什么意思?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窗户“哐当”作响。苏青禾走到窗边,看向远处城市的灯火,总觉得有双眼睛,正隔着夜色,冷冷地盯着她。
石洼村的事,果然还没结束。那沉入水底的木像,那神秘的短信,还有隐藏在暗处的镇魂会,都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她和沈清辞,早已被卷入这场风暴的中心,想退,怕是来不及了。
她拿起手机,给沈清辞发了条信息:“速来,有新发现。”
夜色渐深,城市的喧嚣渐渐沉寂,只有台灯的光晕里,那本古籍和半张残符,还在无声地诉说着未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