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灯光彻夜未熄。
秦锦深坐在沙发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沾血的珍珠发卡。
苏棠的字迹在脑海里反复浮现,“顾微言要带老鬼去码头交易”——她显然是在被监视的情况下,用最隐晦的方式留下了线索。
通风口的栅栏松动处还残留着细微的划痕,那是她用指甲一点点抠开的痕迹吗?
“在想什么?”黎江砚端着两杯热咖啡走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黑色冲锋衣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处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是昨夜工厂混战留下的。
秦锦深抬头,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疤痕上——那道疤横贯整个手背,像是被利器狠狠划开的旧伤。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黎江砚的别墅见到谢临舟时,对方手腕上也有一道相似的疤痕,只是浅了许多。
“码头的地形查清楚了吗?”秦锦深避开那道疤,接过咖啡抿了一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焦虑。
“查清楚了。”黎江砚在他身边坐下,打开手机调出码头的卫星地图。
“城西旧码头有三个货运仓库,其中三号仓库靠近废弃灯塔,是顾微言他们常用的交易点。周围有两条航道,涨潮时水深足够停靠万吨货轮,但退潮后会露出大片滩涂,容易陷入淤泥。”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划出一条弧线:“谢临舟已经安排了十个人潜伏在灯塔附近,另外二十人伪装成渔民守在滩涂边缘。只要顾微言的人进入仓库,我们就能立刻形成合围。”
秦锦深盯着地图上那个红色标记的三号仓库,忽然想起三年前反抗势力在码头执行的那次任务。
当时也是这样的涨潮夜,他和苏棠躲在集装箱后面,看着黎江砚的人将一箱箱军火装上货轮。那时的黎江砚穿着黑色风衣,站在码头的探照灯下,侧脸冷得像冰。
“老鬼真的在我们手里?”秦锦深忽然问。他记得黎江砚昨天用老鬼要挟顾微言时,对方的反应绝非作伪。
黎江砚挑眉,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却没有点燃:“半个月前,老鬼的侄子在黑市欠下三千万赌债,是我让人‘借’给他的。现在他侄子还在谢临舟的别墅里‘做客’。”
秦锦深愣住了。
他忽然明白顾微言为什么会轻易松口——老鬼最疼这个侄子,黎江砚显然早就摸清了对方的软肋。
“你早就知道顾微言会和老鬼交易?”
“猜的。”黎江砚将烟放回烟盒,语气平淡,“老鬼手里有一批从东南亚运来的新型炸药,顾微言需要这个才能炸开反抗势力的地下据点。他们两个,一个缺武器,一个缺门路,合作是迟早的事。”
他看向秦锦深,目光忽然变得锐利:“但我没想到苏棠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不觉得奇怪吗?她被顾微言囚禁着,怎么会知道交易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秦锦深的心猛地一沉。他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苏棠的消息来得太及时,像是有人故意让她知道的。
“你是说……”
“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有人想借我们的手除掉顾微言。”黎江砚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滩涂的方向传来隐约的海浪声,“不管是哪种,明天晚上的码头都不会平静。”
秦锦深捏紧发卡,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我必须找到苏棠。”
“我知道。”黎江砚的声音柔和了些,“但你要答应我,明天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能单独行动。顾微言既然敢用苏棠当诱饵,就一定做好了万全准备。”
他转身从保险柜里拿出一把黑色手枪,放在秦锦深面前的茶几上:“M1911,有效射程五十米。保险栓在侧面,扣动扳机时记得屏住呼吸。”
秦锦深看着那把枪,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码头,黎江砚用同款手枪指着他的太阳穴。当时的枪口也是这样冰冷,抵在他的皮肤上游走,像是在掂量该从哪里开枪最合适。
“我不需要这个。”秦锦深将枪推回去,“我的任务是救苏棠,不是杀人。”
黎江砚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三秒,忽然笑了:“你以为顾微言会给你讲道理的机会?”他拿起枪,将弹匣退出,倒出里面的子弹放在桌上,“里面只有三颗实弹,足够你自保了。”
秦锦深看着那三颗黄澄澄的子弹,最终还是将枪放进了腰间的枪套里。
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出来,像是在提醒他明天即将到来的血战。
下午三点,谢临舟带回了新的消息。
“顾微言的手下在码头附近租了五艘渔船,都是载重超过三十吨的拖网船。”
谢临舟将一张渔船的照片放在桌上,照片里的船身锈迹斑斑,甲板上堆满了破旧的渔网。
“我们的人查到,这些船昨晚都去过南郊的废弃造船厂,应该是在装载武器。”
黎江砚拿起照片,指尖在船舷的位置敲了敲:“这里有改装过的痕迹,应该是加装了重机枪。”他抬头看向秦锦深,“看来顾微言是打算鱼死网破。”
秦锦深的心沉了下去。渔船加装重机枪,显然是为了应对大规模冲突。
顾微言明知道他们会去码头,却还敢如期交易,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就是……苏棠根本不在码头。
“老鬼那边有动静吗?”秦锦深问。
“他的人今早在码头附近的茶馆聚集过,买了二十份盒饭。”谢临舟回答,“根据我们的线人回报,老鬼本人已经在昨晚潜入了三号仓库,应该是在检查交易的货物。”
黎江砚将照片扔回桌上,起身走到地图前:“谢临舟,你带五个人去造船厂,把那些渔船的发动机做些手脚。不用彻底弄坏,只要让它们在关键时刻启动不了就行。”
“是。”
“另外,让人把老鬼的侄子带到码头附近的集装箱里。”黎江砚补充道,“如果顾微言耍花样,就把人带出来给老鬼看看。”
谢临舟领命离开后,客厅里只剩下秦锦深和黎江砚两个人。
窗外的海浪声越来越清晰,涨潮了。
“你好像有心事。”黎江砚忽然开口,目光落在秦锦深紧抿的唇上。
秦锦深沉默片刻,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三年前码头那批军火,你最后运到了哪里?”
黎江砚的动作顿了顿,转身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批军火导致了边境三个村庄被屠村。”秦锦深的声音有些发颤,“反抗势力的线人说,是黎江砚的人亲手扣动的扳机。”
黎江砚的眼神沉了下去,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击着:“我从不杀无辜的人。”
“可那些村民……”
“是顾微言做的。”黎江砚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他冒用我的名义接了那笔生意,事后却把所有证据都嫁祸给我。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除掉他?”
秦锦深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件事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反抗势力的资料里明明写着,那批军火上的标记是黎江砚独有的狼头印章。
“狼头印章是真的。”黎江砚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但那批货在运输途中被顾微言掉了包。他用我的印章伪造了单据,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干的。”
他走到秦锦深面前,目光深邃:“你现在信了吗?”
秦锦深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忽然想起昨晚在工厂,黎江砚为了掩护他躲开狙击手的子弹,肩膀被子弹擦伤。
血浸透了深蓝色的风衣,像一朵绽放的蓝玫瑰。
“我不知道。”秦锦深别过头,“但我会查清楚。”
黎江砚低笑一声,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等明天的事结束,我带你去看证据。”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摩挲着秦锦深的唇瓣,“但现在,你得集中精神。明天晚上,我们可能都活不下来。”
秦锦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到黎江砚眼底的认真,那不是玩笑,也不是威胁,而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坦诚。
“我知道。”秦锦深的声音有些沙哑。
黎江砚松开手,转身走向书房:“早点休息吧,明天会是硬仗。”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秦锦深拿起桌上的手枪,反复摩挲着冰冷的枪身。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黎江砚,但他知道,明天晚上的码头,他必须救出苏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