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林晓棠摸黑爬起来，蹲在鸡窝前摩拳擦掌。她昨晚翻箱倒柜找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又用灶灰和猪油调了碗"消毒膏"，决心天亮就给这只惹是生非的老母鸡做个结扎手术。
"鸡啊鸡，别怪我心狠。"她戳了戳鸡屁股，"等实现鸡肉自由，保证让你当鸡界太上皇。"
老母鸡突然睁开眼，对着她的手狠狠啄了一下。林晓棠疼得嗷嗷叫，手一松，剪刀"哐当"掉进水缸，溅了她满脸泥水。
"反了你了！"她撸起袖子正要跟鸡理论，里屋传来奶奶的咳嗽声。林晓棠赶紧摸出块干净抹布擦脸，刚把剪刀捞出来，院门外就响起了沈青砚的声音。
"林姑娘，在家吗？"
她手忙脚乱把剪刀藏进柴堆，开门就见沈青砚带着村长和几个村民站在院里，每个人手里都攥着把锄头，表情比上坟还严肃。
"沈先生这是......"林晓棠心里发毛，难道鸡屎显灵把人吓着了？
村长拄着拐杖往前挪了两步："棠丫头，沈先生说你有法子让粮食增产？"
林晓棠这才看清，沈青砚怀里抱着个木牌，上面用朱砂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鸡屎图案，旁边还写着"丰"字。她嘴角抽了抽，合着这书生是来给她立牌坊的？
"村长爷爷，我那是......"
"我懂！"村长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天机不可泄露。沈先生说了，你家鸡屎都带祥瑞，定是神仙托梦给你了。"
旁边的村民纷纷点头，有个大叔还掏出个陶罐："我把家里最后半袋谷种带来了，全听姑娘吩咐！"
林晓棠看着那袋掺着碎石子的谷种，再看看沈青砚手里的鸡屎木牌，突然觉得这古代比穿越剧还离谱。她正想坦白自己就看过几集农业频道，老母鸡突然扑腾着翅膀从鸡窝飞出来，精准地落在村长的草帽上。
"咯咯咯！"鸡爪子在草帽上扒拉两下，拉出一泡金黄色的屎。
全村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齐刷刷跪倒在地。
"祥瑞！又是祥瑞！"有人激动得磕头，"这屎黄中带亮，定是预示今年要大丰收啊！"
沈青砚捧着木牌热泪盈眶："我说得没错吧！鸡仙显灵了！"
林晓棠："......" 她严重怀疑这群人是不是偷偷喝了假酒。
老母鸡仿佛很满意这场面，扑腾到沈青砚肩头，对着木牌上的"丰"字又拉了一泡。沈青砚非但不生气，还小心翼翼地用布把木牌包起来："这是鸡仙的亲笔御批，得供起来！"
村长颤巍巍站起来，指着村东头的荒地："棠丫头，那三亩盐碱地就交给你了！需要啥尽管说，就算是要王婆子家的老黄牛，我都给你牵来！"
正说着，王婆子挎着篮子从门口路过，闻言吓得一哆嗦，篮子里的野菜撒了一地："村长！我家老黄牛还等着耕地呢！"
"那让你男人替牛耕！"村长眼一瞪，又转向林晓棠，"姑娘放心，村里给你凑了十斤玉米面当口粮，沈先生还捐了两亩好地的种子。"
林晓棠看着堆在院里的种子和粮食，突然觉得骑虎难下。她硬着头皮捡起粒谷种，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捏了捏："这种子不行，得选颗粒饱满的，还得晒三天太阳。"
沈青砚立刻掏出纸笔记录："选种要饱满，日晒三日。"
"耕地得深耕三尺，把底下的土翻上来。"林晓棠边说边比划，其实她连锄头都没摸过。
"深耕三尺......"村长皱起眉，"那得累死多少人？"
"我有办法。"林晓棠灵机一动，"让大家把家里的猪粪牛粪都攒起来，耕地时拌在土里，既省力又肥田。"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那不成茅厕地了？"
"这叫农家肥！"林晓棠拍着胸脯，"保证比你家灶台还干净！"
老母鸡突然对着王婆子的方向咯咯叫，林晓棠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王婆子正偷偷往篮子里塞她家晒的野菜干。
"王大婶！"林晓棠喊了一声，"你家的粪可得出力啊！"
王婆子手一抖，野菜干撒了满地："我家没粪！"
"那你男人总有吧？"林晓棠一本正经，"实在不行，你多跑几趟茅厕也行啊。"
村民们哄堂大笑，王婆子的脸涨成了紫茄子，拎着篮子气呼呼地跑了。
折腾到晌午，林晓棠总算把村民们打发走。她瘫坐在石凳上，看着沈青砚还在对着那泡鸡屎研究，忍不住问："沈先生，你到底从鸡屎里看出啥了？"
沈青砚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你看这纹路，蜿蜒曲折如黄河九曲，定是暗示要引水灌田。还有这色泽，黄中带褐，说明土地需要草木灰调和......"
林晓棠听得眼皮打架，突然觉得让这书生去解读彩票号码说不定能发大财。
"对了林姑娘，"沈青砚突然抬头，"我今日去镇上，听说县太爷要下来巡查，要是看到我们试验田，说不定会上报朝廷。"
林晓棠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报、报朝廷？"
"是啊，"沈青砚一脸憧憬，"到时候皇上龙颜大悦，封你个'五谷仙子'，我就能跟着沾光进太学了。"
林晓棠看着他真挚的眼神，突然有点愧疚。她正想说自己其实是瞎掰的，老母鸡突然扑到沈青砚的书篓上，把里面的书扒拉出来，在一本《论语》上拉了泡屎。
沈青砚非但不恼，反而抚掌大笑："妙哉！鸡仙这是说'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乃为学之大忌！看来我也得跟着下地干活才行！"
林晓棠："......" 这哥们儿怕不是被鸡屎熏坏了脑子。
下午林晓棠正琢磨着怎么把那三亩盐碱地弄出点名堂，就见王婆子鬼鬼祟祟地往试验田那边去。她悄悄跟过去，只见王婆子蹲在地里，正往土里埋什么东西。
"王大婶这是在给土地施肥？"林晓棠突然出声，吓得王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你别血口喷人！"王婆子慌忙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却露出半截烂萝卜。
林晓棠挑眉："埋烂萝卜是想让土地更肥？"
"谁、谁埋了......"王婆子眼神闪烁，突然拔高声音，"我是看你这小丧门星不安好心，故意往地里埋石头！"
两人正吵着，沈青砚带着村长赶来了。王婆子立刻哭天抢地："村长啊！这丫头片子想毁了咱们村的地啊！"
林晓棠懒得跟她废话，直接走到王婆子埋萝卜的地方，用手一挖，掏出个裹着布的瓦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罐发霉的谷种。
"这是......"村长脸色一沉。
"前几天我就看见王大婶偷偷把坏种子混进好种子里。"林晓棠冷笑，"怕是见不得村里有好收成吧？"
王婆子脸色惨白，还想狡辩，老母鸡突然冲过来，对着她的裤腿狠狠啄了一下。裤脚裂开个口子，掉出几粒发霉的谷种。
人赃并获，王婆子再也装不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村长气得拐杖都快敲断了："把她捆起来！等秋收了再找她算账！"
看着王婆子被拖走的背影，沈青砚若有所思："这鸡仙真是明察秋毫。"
林晓棠摸着鸡头叹气："是啊，就是太费裤子。"
接下来的日子，林晓棠彻底成了村里的"农艺指导"。她凭着模糊的记忆教村民选种、堆肥，沈青砚则负责把她的话编成顺口溜，比如"种子晒三天，多收一担三"、"牛粪拌土灰，庄稼笑开眉"。
最离谱的是，村民们开始给老母鸡建"鸡仙祠"，其实就是个垫着棉絮的竹筐，每天有人轮流进贡最好的谷子。林晓棠看着那只秃毛鸡被捧上神坛，总觉得这剧情越来越跑偏。
这天傍晚，林晓棠正教几个妇女辨认野菜，沈青砚拿着张图纸跑过来："林姑娘你看，我照着鸡屎的形状画了张灌溉图！"
林晓棠凑过去一看，图纸上弯弯曲曲的线条活像心电图，忍不住扶额："沈先生，这水渠要是修成这样，怕是得绕到邻村去。"
"可这是鸡仙的指示......"
"它就是吃多了消化不良！"林晓棠没好气地夺过图纸，"引水得顺着地势走，你看那边的坡......"
她正说着，突然被脚下的石头绊倒，整个人扑进沈青砚怀里。两人四目相对，沈青砚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图纸飘到地上，正好落在老母鸡面前。
老母鸡低头啄了啄图纸，在两人摔倒的位置拉了泡屎。
旁边的妇女们发出暧昧的哄笑，奶奶不知何时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笑得合不拢嘴："我说啥来着，这俩孩子有缘分！"
林晓棠赶紧推开沈青砚，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沈青砚更是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去找村长......" 转身就撞在篱笆上。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林晓棠捡起那张沾了鸡屎的图纸，突然觉得这古代好像也没那么难熬。至少，每天都有新的笑话可看。
夜里躺在炕上，林晓棠听着窗外的虫鸣，摸了摸藏在枕头下的半包玉米种子。这是她挑出来最饱满的颗粒，打算明天偷偷种在试验田最显眼的地方。
"奶奶，你说咱们真能种出高产粮食吗？"她轻声问。
奶奶咳嗽两声："能不能的，试过才知道。当年你爷爷也总说，人活着就得折腾。"
林晓棠笑了，转头看向鸡窝的方向，老母鸡正打着响亮的呼噜。她突然觉得，就算最后没能亩产千斤，有这么只鸡仙坐镇，日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至于那个总被鸡屎砸中的书生......林晓棠摸着发烫的脸颊，翻了个身。
管他呢，先让鸡仙保佑明天别下雨吧。
窗外的月光洒进屋里，照亮了墙上奶奶用炭笔画的歪歪扭扭的小鸡，也照亮了这个贫瘠却渐渐有了生气的小院。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夹杂着沈青砚私塾里隐约的读书声，构成了一幅奇怪又温馨的画面。
林晓棠打了个哈欠，在心里默默给鸡仙许了个愿：明天，让沈书生的图纸少弯几道吧。
毕竟，折腾归折腾，真把水渠修成心电图，那可就真成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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