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刚爬过山头,鸡仙祠的鸡窝就先热闹起来——老母鸡大概是宿醉未醒,伸脖子打了个哈欠,居然把窝里的稻草溅了沈青砚一脸。这厮昨晚趴在种子堆旁睡了半宿,此刻正顶着满头稻草坐起来,迷迷糊糊摸了摸脸,还以为是鸡仙“赐下仙绒”,当即对着鸡窝作揖:“多谢鸡仙娘娘垂怜!此等仙物,定要好好收着!”
林晓棠拎着水桶过来,正好看见他把沾了鸡屎的稻草小心翼翼塞进怀里,一口水差点泼在自己脚上:“沈先生!那是鸡窝的垫草!昨天捡种子的时候你自己蹭上去的!”
“非也非也!”沈青砚立刻睁眼,一本正经地拍了拍怀里的稻草,“昨晚仙种沾了鸡仙的灵气,这稻草挨着仙种,自然也成了‘仙草’!待会儿祭田的时候,还得用它垫在仙种下面,才能保证亩产千斤!”
这话正好被来送早饭的张婶听见,她赶紧放下手里的玉米饼,凑过来盯着沈青砚怀里的稻草:“沈大人,那俺能不能讨一根?俺家鸡最近不爱下蛋,说不定沾点仙草灵气就好了!”
“当然可以!”沈青砚大方地抽出一根稻草,还特意在鸡窝边蹭了蹭鸡屎,“得多沾点仙气才管用!张婶你拿回去,跟鸡饲料拌在一起,保管你家鸡一天下俩蛋!”
张婶千恩万谢地走了,林晓棠看着沈青砚手里剩下的稻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照你这么说,鸡仙祠的土都能当‘仙土’卖了?”
“哎?你这主意好!”沈青砚眼睛一亮,当即蹲下来挖了块土,用布包好,“等下次邻村人来,就说这是‘鸡仙护佑土’,埋在田埂上能防虫害!”
林晓棠:“……” 她决定今天不跟沈青砚掰扯,先把仙种种下去再说——昨天捡回来的种子洗了半夜,总算把鸡屎洗干净了,再被这厮折腾,恐怕真要颗粒无收。
可沈青砚偏不让她省心。吃过早饭,他非要搞个“仙种祭田仪式”,还拉着村民们在田边搭了个简易祭台,台上摆着三样“供品”:一碗没喝完的米酒(说是给鸡仙留的)、半个啃剩的玉米饼(他自己昨晚没吃完的),还有一根昨天从李婶菜地里薅来的白菜叶(美其名曰“鸡仙选的仙菜”)。
“诸位乡亲!”沈青砚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站在祭台上,手里举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他今早临时写的“祭田文”,“今日吾等奉鸡仙之命,播撒仙种,需行三拜九叩之礼,再由鸡仙亲自‘点种’,方能显灵!”
说着,他就把老母鸡抱上祭台。那鸡大概还记着昨晚的米酒,对着台上的米酒碗伸嘴就啄,结果没站稳,“扑通”一声摔下祭台,正好砸在阿牛怀里。阿牛吓得赶紧把鸡举起来:“沈大人!鸡仙没事!就是想下来看看俺们!”
沈青砚也不慌,清了清嗓子:“此乃鸡仙体恤民情,不愿在台上受拜!快,把鸡仙抱回来,咱们继续仪式!”
林晓棠在旁边看得直扶额,刚想上去帮忙,就见村口传来一阵喧哗——邻村的李婶居然来了,还领着两个村民,手里各拎着个布袋子。
“林姑娘!沈大人!”李婶老远就喊,脸上居然没了上次的怒气,“俺听阿牛说你们今天播仙种,特意来送点东西!”
走近了才看清,李婶手里的布袋子里装的是白菜籽,另两个村民拎的是萝卜种。沈青砚眼睛一亮,赶紧迎上去:“李婶这是何意?”
“嗨!”李婶笑着把布袋子递过来,“上次你说那鸡仙啄俺的白菜是‘选种’,俺回去一看,那棵白菜的籽确实比别的饱满!俺想着,既然鸡仙显灵,不如俺们两村一起种,到时候收成了,也能互相换着吃!”
沈青砚当即拍着胸脯:“好!李婶果然深明大义!这就叫‘鸡仙牵线,两村结缘’!待会儿仪式上,咱们把李婶的种子也一起播了,让鸡仙一起‘点化’!”
林晓棠没想到沈青砚的胡话居然还促成了好事,心里松了口气,刚想夸他两句,就见沈青砚又出了新花样——他把老母鸡放在种子堆旁,说要让鸡仙“点种”,就是让鸡啄哪堆种子,就先播哪堆。
那鸡大概是饿了,对着最旁边的萝卜种伸嘴就啄,还顺便拉了一泡屎在种子堆里。李婶旁边的村民吓得叫出声:“哎呀!鸡仙把种子弄脏了!”
沈青砚却立刻大喊:“恭喜诸位!此乃‘仙粪点种,肥泽万田’!鸡仙这是把自己的‘仙气’融进种子里了,今年的萝卜定能长得比水桶还大!”
李婶一听,居然也跟着高兴:“真的?那俺们这萝卜种可沾大光了!” 说着,还赶紧把沾了鸡屎的萝卜种单独挑出来,宝贝似的收着,“这部分得先种,让它先沾仙气!”
林晓棠:“……”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沈青砚的脑回路,只是默默拿出水壶,准备待会儿播种前再把那些萝卜种洗一遍——总不能真让大家种带鸡屎的种子。
仪式总算开始了。沈青砚站在祭台上念祭田文,念得摇头晃脑:“维此吉日,风和日丽,吾等奉鸡仙之命,播撒仙种……” 念到一半,老母鸡突然飞上台,一口啄走了他手里的祭田文,扑腾着翅膀就往田里飞。
“哎呀!鸡仙要亲自念祭文!”沈青砚急得跳脚,赶紧追上去,“鸡仙娘娘慢些!那字您认不全,俺帮您念!”
一人一鸡在田里追得鸡飞狗跳,沈青砚跑着跑着,脚底下被土块一绊,“扑通”一声摔进田里,溅起一身泥水。老母鸡也被吓得停在田埂上,嘴里还叼着那皱巴巴的祭田文,时不时啄两下,像是在“批改”。
村民们看得哈哈大笑,李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沈大人,您这是跟鸡仙一起‘接地气’呢!”
沈青砚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泥水,还不忘一本正经地说:“没错!此乃鸡仙考验我等是否能吃苦!你看,我沾了田土,就是与庄稼同气连枝,仙种定能感知到我的诚心!” 说着,还伸手把老母鸡嘴里的祭田文抢回来,抖了抖上面的鸡口水,“继续念!鸡仙刚才是觉得俺念得好,想再听一遍!”
林晓棠实在看不下去,赶紧走过去把他拉起来:“别念了,再念太阳就晒到头顶了,赶紧播种!” 又转头对村民们说,“大家把种子分一分,按照之前说的行距播,播完记得盖土浇水!”
村民们轰然应好,纷纷拿起种子和锄头下田。沈青砚也想跟着去,结果刚走两步,就被张婶拦住了——张婶手里拎着个空鸡笼,一脸愁容:“沈大人,俺家的鸡不见了!早上还在鸡笼里,刚才过来的时候就没了,您说是不是被鸡仙叫走了?”
“还有这等事?”沈青砚立刻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思考,“鸡仙召唤凡鸡,定是有要事!说不定是想让你家鸡帮忙‘巡视’农田,看看哪里的土不够松!”
林晓棠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插了句嘴:“张婶,你家鸡会不会是自己跑出去找食了?你先回去看看鸡窝旁边有没有脚印,俺们帮你一起找。”
“哎!好!”张婶刚要走,就见阿牛从田埂那边跑过来,手里还抱着只老母鸡,正是张婶家的:“张婶!俺在李婶家的菜地里找到的!它正啄李婶家的青菜呢!”
李婶一听,赶紧跑过去看:“可不是嘛!这鸡俺认识,上次就啄过俺家的菜苗!”
张婶脸一红,赶紧把鸡接过来:“对不住啊李婶,俺回去一定把鸡笼关好!”
沈青砚却突然开口:“李婶,张婶,你们别客气!这可不是普通的鸡啄菜,这是鸡仙安排的‘互验仙菜’!张婶家的鸡啄你家的菜,是在帮你检验菜的品质;下次你家的鸡要是去张婶家,也是一样的道理!这叫‘两村互验,仙气互通’!”
李婶和张婶对视一眼,居然都点了点头:“沈大人说得有道理!” 两人笑着说了几句话,居然就这么和好了,还相约晚上一起煮红薯粥。
林晓棠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沈青砚的胡话有时候也挺管用的——至少没让两村因为一只鸡吵起来。
就在大家忙着播种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还夹杂着衙役的吆喝:“县太爷驾到——!”
林晓棠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站起来往村口看——昨天衙役走的时候那慌张的样子,她还以为县太爷不会再来了,没想到今天居然亲自来了!
沈青砚也慌了,赶紧拍了拍身上的泥水,拉着林晓棠小声问:“县太爷怎么来了?是不是知道仙种被鸡仙‘开光’的事,想来沾点仙气?”
“你还有心思想这个!”林晓棠瞪了他一眼,“赶紧把你怀里的稻草扔了,脸上的泥水擦干净,别让县太爷看见你这副样子!”
可已经来不及了——县太爷的轿子已经到了田边,四个衙役抬着轿子,稳稳地落在地上。县太爷穿着一身藏青色官服,戴着乌纱帽,从轿子里走出来,目光扫过田里的村民,最后落在了沈青砚身上。
“沈秀才,林姑娘!”县太爷捋着胡子,脸上带着笑,“本官听说你们今日播撒仙种,特意过来看看,顺便沾沾鸡仙的仙气,也盼着今年本县能有个好收成!”
沈青砚赶紧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只是忘了脸上还有泥水,一弯腰,泥水就滴在了县太爷的官服上。县太爷愣了一下,沈青砚也慌了,赶紧用袖子去擦,结果越擦越脏,把县太爷的官服擦出了一道黑印。
“沈秀才!”林晓棠赶紧上前解围,“县太爷,沈先生刚才在田里帮着播种,沾了些泥水,不是故意的!”
“无妨无妨!”县太爷倒是不生气,反而笑着说,“接地气才能种好田嘛!本官今天来,就是想看看那被鸡仙‘开光’的仙种,还有沈秀才说的‘神仙肥’,到底是何模样。”
沈青砚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也忘了自己身上的泥水,拉着县太爷就往田里走:“县太爷您看!那就是被鸡仙‘开光’的仙种,已经播下去了,刚才鸡仙还亲自‘点种’呢!那边堆的就是神仙肥,用‘三粪两灰一雨露’配的,效果好得很!”
县太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老母鸡蹲在神仙肥旁边,伸嘴啄了一口猪粪,还打了个饱嗝。县太爷嘴角抽了抽,刚想说点什么,那鸡突然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径直朝着县太爷的方向飞来,一爪子抓在了县太爷的乌纱帽上。
“哎呀!”县太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衙役们赶紧上前想把鸡赶走。
沈青砚却突然大喊:“住手!这是鸡仙‘献瑞’!鸡仙抓县太爷的帽子,是想把‘官运仙气’传给县太爷!说明县太爷今年定能官运亨通,百姓安居乐业!”
老母鸡像是听懂了,居然在乌纱帽上蹲了下来,还拉了一泡屎在帽子上。衙役们都傻了,张婶和李婶赶紧上前,想要把鸡抱下来。
县太爷摸了摸帽子上的鸡屎,脸色有点难看,可听到沈青砚的话,又忍不住问:“沈秀才,这……这也是仙气?”
“当然!”沈青砚一脸肯定,“这是鸡仙的‘仙粪赐福’,比刚才的‘祥瑞降顶’还珍贵!县太爷您要是把这帽子戴回去,保管您接下来事事顺利!”
林晓棠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生怕县太爷发怒,赶紧上前说:“县太爷,这鸡大概是认错人了,俺们这就把它抱下来,给您换顶干净的帽子!”
“不用不用!”县太爷突然摆了摆手,居然笑了起来,“既然是鸡仙赐福,那本官就收下了!不就是点鸡屎嘛,洗干净就好了,重要的是这份仙气!” 说着,还小心翼翼地扶了扶乌纱帽,生怕鸡飞走了,“沈秀才,林姑娘,你们好好种仙种,要是有需要,尽管去县衙找本官,本官一定大力支持!”
沈青砚赶紧躬身行礼:“谢县太爷!有您的支持,再加上鸡仙的护佑,今年定能大丰收!”
县太爷又在田里待了一会儿,看了看播种的情况,还特意挖了一小块土,说是要带回去“沾沾仙气”。临走的时候,老母鸡终于从乌纱帽上飞了下来,县太爷还特意跟鸡仙祠的方向作了个揖,才上轿离开。
看着轿子走远,林晓棠终于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沈青砚:“你刚才吓死我了!县太爷没发怒就算好的,你还敢说那是‘仙粪赐福’!”
“我这不是为了咱们村嘛!”沈青砚一脸得意,“你看,县太爷多高兴,还说要支持咱们!这都是鸡仙的功劳!”
“是是是,都是鸡仙的功劳!”林晓棠无奈地摇了摇头,“赶紧把你身上的泥水擦干净,过来帮忙浇水,不然播下去的种子都要干死了!”
沈青砚嘿嘿一笑,赶紧跑过去拿水桶。村民们也都松了口气,纷纷笑着说:“沈大人真是有本事,连县太爷都被他说动了!” “可不是嘛!鸡仙也真灵,连县太爷都能保佑!”
夕阳西下的时候,田里的仙种总算都播完了。村民们收拾好农具,相约晚上去张婶家吃红薯粥。沈青砚也想去,结果刚走两步,就被林晓棠拉住了——她手里拿着个水壶,还有一块布:“先把你脸上的泥水擦干净,再把你怀里的稻草扔了,不然张婶家的鸡该以为你是来抢食的了!”
沈青砚摸了摸怀里的稻草,有点舍不得:“这可是仙草……”
“再仙也是沾了鸡屎的稻草!”林晓棠直接把稻草从他怀里抽出来,扔到了田埂上,“赶紧擦脸!”
沈青砚没办法,只能乖乖接过布擦脸。老母鸡也折腾了一天,蹲在鸡仙祠门口打盹,偶尔伸脖子啄两下旁边的草。
林晓棠看着夕阳下的农田,看着忙忙碌碌的村民,还有身边一脸委屈却又忍不住笑的沈青砚,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虽然每天都有乌龙,虽然沈青砚总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这样的日子,却充满了烟火气和希望。
“对了沈先生,”林晓棠突然想起一件事,“明天县太爷要是派人来问仙种的情况,你可别再编什么‘鸡仙巡视’了,不然咱们可真没法圆了!”
沈青砚却眨了眨眼,神秘地说:“放心,我已经想好了!要是县太爷问,我就说鸡仙去邻村‘传授仙气’了,让两村的庄稼一起丰收!”
林晓棠:“……” 她觉得,自己跟沈青砚的脑回路,恐怕不止隔着一条黄河,还隔着一片大海。
远处传来张婶的吆喝声,喊他们去吃红薯粥。沈青砚赶紧应了一声,拉着林晓棠就往村里跑。老母鸡被吵醒,也扑腾着翅膀跟在后面,夕阳把三人一鸡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构成了一幅热闹又温馨的画面。
林晓棠一边跑,一边忍不住笑着摇头——看来,接下来的日子,还会有更多的乌龙等着他们。不过没关系,有沈青砚,有鸡仙,还有这群可爱的村民,再荒唐的乌龙,也能变成最温暖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