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道紫色闪电劈下。
李月婵看着满脸恐惧且脸色发白的安真真，又看了眼还没挂断的手机，犹豫了一下，伸手从安真真僵硬的手里拿了过来，放在耳边。
“你好？”
听筒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混杂着模糊的声调，像是有人在说话，却完全听不清内容，连男女都分辨不出。
“别……别挂！”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断断续续，带着点失真的沙哑。
话音未落，电话却像是被什么强行掐断，“嘟嘟嘟”的忙音取代了电流声。
李月婵放下手机，摇了摇头，对还在发愣的安真真说道：“我没有听见人的声音，只有杂音。”
这时，邱倩跑了过来。
她显然是出来找安真真的，看到这边的情景，疑惑地走到两人面前，目光在她们之间转悠了一圈，语气里带着点好奇与疑惑。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安真真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和混乱里，完全没听见邱倩的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安真真，我跟你说话呢！”邱倩见她不理人，伸手推了一把安真真的胳膊，语气带着不悦，“你发什么呆？到底怎么了？”
安真真这才回过神，抿了抿发白的嘴唇，眼神还有点涣散，魂不守舍地说道：“邱邱，回去……回去我再跟你说。”
说完，她攥紧李月婵递过来的手机，转身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跑，脚步踉跄，连背影都透着股慌张。
邱倩望着安真真慌不择路的背影，直到那抹慌乱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拐角，才收回目光。
“她这是怎么了？”转头看向李月婵时，脸上的疑惑又深了几分，眼神里还带着点探究，“跟撞了邪似的。”
李月婵抬头看了眼天色，乌云还在低空翻滚，风里裹着雨前的湿意，吹得香樟树叶哗哗作响。
她淡淡应了一句，语气里没什么波澜。
“不知道，接了个电话就这样了。”
“电话？”邱倩挑了挑眉，往前凑了半步，追问的语气带着点八卦，“谁打来的？能把她吓成这样？”
“不清楚，没听清。”
李月婵的视线掠过草坪，望向江陵刚才离开的方向，香樟树影重重叠叠，早没了他的身影，只剩下晃动的枝叶在风里摇曳。
她顿了顿，补充道：“刚才江陵也在，安真真好像误会是他打电话搞恶作剧。”
“江陵？”邱倩扯了扯嘴角，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事，忍不住嗤笑一声，“他？别逗了，他看着就不是会干这种事的人。”
“我看啊，真真就是疑神疑鬼。”
“可能吧。”
李月婵没再多说，抬手把口罩重新往上拉了拉，随后把手里喝空的矿泉水丢进了不远处的绿色垃圾桶内，缓步往教学楼走去。
邱倩站在原地没动，插在口袋里的手悄悄蜷缩起来，指尖掐进了掌心。
鸦羽般的长睫垂下，在眼下投出一片浓密的暗影，恰好遮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凉薄冷意。
不对劲。
安真真和这两个转校生之间，绝对有事！
……
而被强行挂断电话的江陵，懊恼地陷在电脑椅里，指节因为用力攥着那部老式手机而泛白。
“李月婵……”
他怎么就想不起来关于她的更多事情了？
明明那个名字一出现，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钝钝的疼，带着点说不清的酸胀，堵得人喘不过气。
只记得……
江陵闭上眼眸，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试图从混沌的记忆里打捞碎片。
慢慢地，一幕模糊的画面浮现上来。
记不清是几月几日，只记得那天阳光好得刺眼，空气里还飘着点春天的味道，而且是个不用上课的周末。
学校门口却围了一圈人，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股看好戏的兴奋。
他原本是路过，却被人群挡住了路。
站在最外围时，透过攒动的人头，他看见了被围在中间的李月婵。
一个烫着栗色卷发的女人正指着她的鼻子，唾沫星子随着尖锐的怒骂喷出来。
具体骂了什么，他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女人脸上狰狞的表情，和周围人或厌恶、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而李月婵就站在女人面前，眼神空洞地落在前方，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辩解，甚至连最基本的惊讶都没有，仿佛面前的谩骂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刮过就散了。
江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开腿的，只记得拨开人群时，胳膊肘撞到了谁的肩膀，引来一声不满的抱怨。
他却没回头，一步步往前挤。
走到最前面时，他和她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江陵甚至能透过那层麻木的表象，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正有什么东西像碎玻璃一样，一片一片往下掉。
细小的，闪着光的……
无声地坠进深渊，连一点回响都没有。
她在哭？
不是号啕大哭，甚至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可江陵几乎能听到那无声的呜咽，像被困在玻璃罩里的蝴蝶，拼命扇动翅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耗尽力气。
那些尖锐的词语扎在李月婵身上，她却不躲不闪，只是把所有的悲伤和绝望都死死摁在眼底。
阳光明明那么温暖，而她也站在光里，周身却仿佛萦绕着最深的黑暗，连光线都穿不透。
像是突然看到了江陵，李月婵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快得像错觉。
下一秒，她扬起一抹浅笑。
江陵忽然想起，李月婵后来某个晚自习结束后，在操场边的台阶上，曾抱着膝盖，望着远处的路灯，隐约提过的话。
“我曾经试图挣脱，试图寻找出口，但每一次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我在这个封闭的世界里，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感受着那份深入骨髓的孤独与无助。”
“我不知道前方的路在哪里，也不知道……我是否还能找到出路。”
当时江陵没太听懂，只觉得她的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雾，黏糊糊的，让人喘不过气。
他甚至还劝过她，说别想太多，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现在想来，那雾里藏着的，或许就是那天阳光下，她眼底碎掉的光。
那些他没能接住的碎片，大概早就沉进了没人能看见的深海里，再也浮不上来了。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吞没，房间里只剩下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着江陵紧绷的侧脸。
“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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