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糕的甜香还缠在指尖,天就渐渐亮了。沈砚是被窗外的鸟叫吵醒的,睁开眼时,床沿边放着叠得整齐的青色长衫,布料带着阳光晒过的暖。他坐起身,听见厨房传来轻微的声响——是顾晏清在煮早饭。
沈砚趿着鞋走过去,见顾晏清正弯腰搅着锅里的粥,晨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发梢镀了层浅金。粥是小米粥,上面撒了把切碎的青菜,旁边的小碟里摆着酱萝卜,是昨晚张婶送来的,脆生生的透着咸香。
“醒了?”顾晏清回头,笑着把粥盛进碗里,“昨晚看你累得厉害,没叫你。”
沈砚凑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你也没睡好,眼里有红血丝。”他指尖碰了碰顾晏清的眼角,想起昨晚两人翻那些信到半夜,顾晏清说起在重庆码头找他时,蹲在寒风里等了三天,连口热饭都没吃上,他心里就发紧。
顾晏清拍了拍他的手,把粥递到他面前:“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喝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今天天气好,带你去西湖,咱们去捡你说的圆石子。”
沈砚眼睛一下子亮了,端着粥大口喝起来,小米的软糯混着青菜的鲜,是他在战壕里想都不敢想的味道。那时候伙房偶尔煮次小米粥,都要几个人分着喝,粥里飘着几粒沙子,却还是觉得香——现在有热粥,有顾晏清,还有安稳的日子,像做梦一样。
吃完早饭,两人换了干净衣裳,顾晏清给沈砚找了件半旧的蓝布褂子,穿在身上正好。他们沿着石板路往西湖走,路边的店铺大多开了门,卖早点的摊子冒着热气,包子的香味、油条的脆响混着路人的笑谈,把杭州城的烟火气揉得满溢。
沈砚走得慢,眼睛里看不够。他以前只在顾晏清的描述里见过杭州:“西湖的水是绿的,像染了颜料,春天有苏堤的桃花,秋天有满陇的桂花,断桥上走满了人,都提着油纸伞。”那时候他坐在上海的破庙里,听着顾晏清说这些,总想着要是能亲眼看看就好了。
现在真的站在西湖边,沈砚反而有些愣。湖水确实是碧绿色的,风一吹就皱起层层涟漪,远处的雷峰塔立在青山里,像幅水墨画。断桥上游人不少,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并肩走的情侣,还有背着画板的学生,都笑着、说着,没有战火,没有逃难,只有安稳的热闹。
“发什么呆?”顾晏清拉着他的手,指尖暖暖的,“不是要捡圆石子吗?湖边就有。”
沈砚回过神,跟着顾晏清走到湖边的浅滩。水很清,能看见水底铺着的石子,有圆的、扁的,还有带着花纹的。他蹲下身,伸手去捞,指尖碰到凉水,激灵了一下,却笑得眉眼弯弯。顾晏清也蹲下来,帮他一起找,两人的手偶尔在水里碰到,都忍不住相视一笑。
“你看这个。”沈砚举起颗鸽子蛋大的石子,通体雪白,圆润得没有一点棱角,“是不是很圆?”
顾晏清接过来看了看,又递回给他:“是很圆,比我当年找的那颗还好。”他想起战前带沈砚来杭州(那时候沈砚还是个半大孩子,跟着他从上海来投奔亲戚),也是在这湖边捡石子,沈砚找不到圆的,还闹了小脾气,最后他哄了半天,才找到颗差不多的,沈砚宝贝得揣了好几天。
沈砚把石子放进衣兜,又接着找,不知不觉就捡了小半袋。顾晏清看他额角出了汗,从怀里掏出手帕递过去:“歇会儿吧,前面有卖桂花糖粥的,去喝碗?”
沈砚点点头,跟着顾晏清走到路边的小摊。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见他们过来,笑着问:“两位要两碗糖粥?刚煮好的,加了桂花酱。”
“要两碗。”顾晏清找了个小桌坐下,看着沈砚把石子袋抱在怀里,像护着宝贝似的,忍不住笑,“这么多石子,要带回家里摆着?”
“嗯。”沈砚点头,“每颗都要摆起来,以后看见就想起今天。”他喝了口糖粥,桂花的甜香裹着糯米的软,从舌尖暖到心口,“比战壕里的红薯粥还甜。”
顾晏清放下勺子,指尖轻轻碰了碰沈砚的手背:“以后每天都能喝到甜的,不用再吃红薯粥了。”
沈砚抬眼看他,眼眶有点热。他想起在战壕里,有次断了粮,连着三天只吃草根,夜里饿得睡不着,就摸出那枚弹壳哨子吹,想着顾晏清说的杭州,想着桂花糖粥,就觉得还能撑下去。现在真的喝到了,身边还有顾晏清,他忽然觉得,那些苦都值了。
喝完糖粥,两人沿着西湖边走,走到孤山附近时,沈砚忽然停住脚步,看着前面的馄饨店。店面不大,挂着块木牌,上面写着“王记馄饨”,木牌边缘有些磨损,却擦得很亮。
“是这家吗?”沈砚问。以前顾晏清总说,杭州最好吃的馄饨就是王记,皮薄馅大,汤里加了虾米和紫菜,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顾晏清点头,拉着他走过去。店里坐着几桌客人,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正忙着包馄饨,看见他们进来,抬头笑了笑:“两位里面坐,要几碗馄饨?”
“两碗,多放虾米。”顾晏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跟沈砚说,“老板姓王,以前我常来吃,战争的时候店关了,没想到现在又开了。”
没一会儿,馄饨就端上来了。白瓷碗里,馄饨浮在汤面上,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的肉馅,汤里撒着虾米、紫菜和葱花,热气裹着鲜香味飘过来。沈砚拿起勺子,舀了个馄饨放进嘴里,咬开的瞬间,肉馅的鲜混着汤的香在嘴里散开,他忍不住眯起眼睛:“真好吃,比你说的还好吃。”
顾晏清看着他的样子,笑着也舀了个馄饨:“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忽然想起什么,跟王老板喊了声,“王哥,还记得我吗?以前常来你这儿吃馄饨的顾晏清。”
王老板回过头,仔细看了看他,眼睛一下子亮了:“是你啊!可算看着你回来了!战争那几年,我还以为你……”他叹了口气,“那时候我把店关了,带着家人去乡下躲着,上个月才回来重新开店,没想到还能见到老主顾。”
“是啊,能回来就好。”顾晏清说。
王老板走过来,给他们添了点热水:“这位是你弟弟?看着面生。”
“不是,是我朋友,沈砚。”顾晏清介绍道,“以前在上海认识的,这次跟着我一起来杭州。”
沈砚笑着跟王老板打招呼,王老板又说了几句家常,才忙着去招呼别的客人。沈砚看着顾晏清,小声说:“要是小周还在,也能尝尝这馄饨就好了。”
小周是他在战壕里最好的战友,总说打完仗要去杭州,吃顾晏清说的馄饨,看西湖的风景。可惜去年冬天,小周为了掩护队伍撤退,被鬼子的子弹打中了,牺牲的时候,手里还攥着给妹妹织的半截毛衣,说要让妹妹穿上暖和的毛衣过年。
顾晏清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咱们下次来,给小周的妹妹带一碗,让她替小周尝尝。”
沈砚点点头,眼眶又热了。他想起出发来杭州前,连长把小周的遗物交给了他,是那半截毛衣,还有一张小周妹妹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姑娘梳着两条小辫子,笑得很腼腆。小周说过,他妹妹叫周小梅,在绍兴的乡下,战争开始后就没了消息,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妹妹,让她过上好日子。
“等咱们回去,就去找小梅吧。”沈砚说,“小周把她托付给我,我得找到她。”
顾晏清点头:“好,咱们一起找。”
吃完馄饨,两人又在西湖边逛了会儿,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往回走。路上,沈砚把捡来的石子拿出来看,一颗颗摆在手心,像捧着星星。顾晏清看着他,忽然说:“咱们把院子里的篱笆修一修吧,冬天快到了,修好了能挡点风,明年春天还能在篱笆边种点牵牛花。”
“好啊。”沈砚笑着说,“我还想把你说的向日葵种上,你说过夏天开花的时候,满院子都是黄的,特别好看。”
“嗯,种子我还留着,在木匣子最下面。”顾晏清说。
回到老宅时,天已经擦黑了。顾晏清去厨房烧水,沈砚坐在院子里,看着那些菊花。夜里的菊花比白天更显温润,黄的像蜜,白的像雪,风一吹,花瓣轻轻晃,带着淡淡的香。他摸出怀里的弹壳哨子,放在嘴边吹了吹,哨音清清脆脆的,在院子里绕了圈,又飘向远处的竹林。
顾晏清端着热水出来,听见哨音,笑着走过去:“还没吹够?”
“想让小周也听听。”沈砚说,“他以前总说我吹得难听,要是他听见现在的,肯定会说我进步了。”
顾晏清坐在他身边,把热水递给他:“他会听见的。”他顿了顿,又说,“明天我去镇上买些木料,咱们修篱笆,再买些菜种,冬天可以在院子里种点青菜,不用总麻烦张婶。”
“好。”沈砚靠在他肩上,喝着热水,心里暖暖的。他想起在战壕里,夜里站岗时,只能抱着枪坐在冰冷的地上,听着远处的炮火声,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天亮。现在有热水,有温暖的肩膀,有安稳的家,他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第二天一早,顾晏清就去镇上买木料了。沈砚在家收拾院子,把落在地上的菊花瓣捡起来,放在竹篮里,想着可以晒干了泡茶。他还在院子的角落里发现了个小锄头,是顾晏清以前用的,木柄上还留着他的手印,沈砚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想象着顾晏清以前打理院子的样子。
中午的时候,顾晏清回来了,身后跟着个拉板车的师傅,车上装着木料和菜种。师傅帮着把木料卸在院子里,顾晏清付了钱,跟他道谢。沈砚走过去,看见木料堆里还有个小锯子和钉子,笑着说:“你想得真周到。”
“以前跟我爹学过修篱笆,应该不难。”顾晏清说。
两人吃过午饭,就开始修篱笆。顾晏清量尺寸,沈砚帮忙递木料,锯子在顾晏清手里很灵活,木屑簌簌地往下落,沈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顾晏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把他拉过来:“别闹,小心锯子伤到手。”
沈砚吐了吐舌头,乖乖地递钉子。没一会儿,他的手就被钉子划了道小口子,血珠渗了出来。顾晏清看见,赶紧放下锯子,拉过他的手,从怀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包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顾晏清的声音带着点责备,却满眼都是心疼,“别弄了,去旁边歇着,我自己来。”
“没事,就一道小口子。”沈砚想抽回手,却被顾晏清攥得更紧。
“听话。”顾晏清说,“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以前在游击队,有个战友就是被小口子感染,差点截肢。”
沈砚只好乖乖地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着顾晏清修篱笆。顾晏清的动作很熟练,很快就把篱笆的框架搭好了,接着开始钉木板,阳光洒在他身上,他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沈砚递过帕子,帮他擦了擦。
“累不累?”沈砚问。
“不累。”顾晏清笑着说,“以前跟我爹修篱笆,比这还累,那时候我总偷懒,被我爹骂。”
沈砚想起顾晏清说过,他爹是个老秀才,喜欢种花种草,老宅的菊花就是他爹种的。战争开始后,他爹带着他逃到上海,路上染了病,没撑多久就走了,临死前让他好好活着,好好照顾院子里的菊花。
“你爹要是知道咱们现在好好的,肯定会很高兴。”沈砚说。
顾晏清点头,眼眶有点红:“嗯,他肯定会高兴的。”
傍晚的时候,篱笆终于修好了。新的篱笆比以前高了些,木板之间的缝隙很小,能挡住风。顾晏清还在篱笆边挖了些小坑,把菜种撒了进去,浇了点水。
“等过几天,菜苗就会长出来了。”顾晏清说,“冬天就能吃新鲜的青菜了。”
沈砚看着新修的篱笆,又看了看院子里的菊花,笑着说:“咱们的家越来越好了。”
顾晏清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接下来的几天,沈砚和顾晏清开始忙着找周小梅。他们先去了小周说的绍兴乡下,可那里的村子在战争中被炸毁了,只剩下断壁残垣,村民们要么逃难去了,要么没了消息。沈砚拿着小梅的照片,问了几个留在附近的老人,都说没见过这个小姑娘。
沈砚有些沮丧,顾晏清安慰他:“别急,咱们再去杭州的难民安置点问问,说不定小梅在那里。”
杭州有几个难民安置点,都是战后政府设立的,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沈砚和顾晏清拿着照片,一个安置点一个安置点地问,问了三天,终于在城西的一个安置点里,找到了周小梅。
小梅比照片上长高了些,头发剪短了,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布褂子,正在帮着安置点的阿姨洗碗。沈砚拿着照片走过去,轻声问:“你是周小梅吗?”
小梅回过头,看见沈砚,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照片,眼睛一下子亮了:“你认识我哥?”
沈砚点头,眼眶一下子红了:“我是你哥的战友,沈砚。你哥……他让我来接你。”
小梅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抓住沈砚的手:“我哥呢?他怎么没来?他是不是出事了?”
沈砚把小梅拉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慢慢跟她说了小周牺牲的事,把那半截毛衣递给她:“你哥牺牲的时候,手里还攥着这个,说要让你穿上暖和的毛衣。”
小梅抱着毛衣,哭得浑身发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不管我,他说过打完仗就来接我的……”
顾晏清递过手帕,轻声安慰她:“你哥是英雄,他用自己的命换了很多人的命,你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他。”
小梅点点头,擦了擦眼泪,看着沈砚:“沈大哥,我哥还有别的话跟我说吗?”
“有。”沈砚说,“你哥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过上好日子,不用再逃难,不用再挨饿。”他顿了顿,又说,“要是你愿意,就跟我们回杭州吧,我们有个院子,你可以跟我们一起住,以后我会照顾你,就像你哥一样。”
小梅看着沈砚,又看了看顾晏清,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们走。”
把小梅接回老宅的那天,张婶特意过来了,给小梅送了件新做的布衫,还煮了鸡蛋。张婶看着小梅,笑着说:“以后这院子里就更热闹了,有阿砚,有晏清,还有小梅,跟一家人一样。”
小梅有点害羞,躲在沈砚身后,偷偷看着院子里的菊花。沈砚笑着说:“小梅,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你可以跟我们一起打理菊花,明年春天还能种向日葵。”
小梅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冬天很快就来了,杭州下了场小雪,院子里的菊花谢了,顾晏清把菊花的枯枝剪掉,等着明年春天再发芽。小梅很勤快,每天帮着打扫院子,还跟着顾晏清学认字,沈砚去附近的杂货店找了份工作,每天早上出去,傍晚回来,日子过得安稳又充实。
有天晚上,雪下得很大,顾晏清的腕伤忽然复发了,疼得他睡不着。沈砚起来,给顾晏清煮了姜汤,又用热毛巾敷在他的手腕上,轻轻揉着。
“是不是很疼?”沈砚的声音带着心疼。
“没事,过会儿就好了。”顾晏清说,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沈砚知道他在逞强,更用力地揉着:“以后冬天我给你做个护腕,这样就不会疼了。”他顿了顿,又说,“以前在战壕里,有个战友也有关节炎,冬天的时候就用破布裹着,虽然不好看,却很暖和。”
顾晏清看着他,笑了笑:“好,那你给我做个护腕,要红色的,喜庆。”
“嗯,红色的。”沈砚点头,心里想着明天就去买布。
那天晚上,沈砚几乎没睡,一直帮顾晏清揉着手腕,直到天快亮,顾晏清的疼痛才缓解。顾晏清靠在沈砚怀里,轻声说:“阿砚,有你真好。”
“有你才好。”沈砚说,把他抱得更紧。
过年的时候,院子里贴满了春联,是顾晏清写的,字里行间都是喜庆。张婶带着她的孙子过来一起过年,小梅第一次在安稳的家里过年,笑得很开心。沈砚做了红烧肉,顾晏清煮了桂花糕,张婶带来了鱼,一桌子的菜,冒着热气,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
吃完饭,大家坐在院子里烤火,小梅给大家讲她在安置点的日子,张婶的孙子拿着沈砚捡的石子,在地上画画。沈砚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暖暖的,他想起在上海破庙的那个年,只有他和顾晏清,煮了碗红薯粥,就算过年了。现在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好吃的,这么安稳的日子,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
“明年春天,咱们把向日葵种上吧。”顾晏清忽然说,“种子我已经晒好了,等雪化了就种。”
“好啊。”沈砚笑着说,“还要在篱笆边种牵牛花,你说过的,紫色的牵牛花爬满篱笆,很好看。”
小梅也点头:“我也帮着种,我以前在乡下种过菜,很会浇水。”
张婶笑着说:“等明年花开了,我来给你们拍照,让你们留个纪念。”
大家都笑了,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温暖又明亮。
第二年春天,雪化了,沈砚和顾晏清、小梅一起在院子里种向日葵。小梅很认真,把种子一颗一颗地放进土里,浇上水,还跟种子说:“要快点发芽哦,我等着看你们开花。”
沈砚看着她的样子,笑着说:“小梅,等向日葵开花了,咱们就去西湖边,把小周的弹壳哨子拿出来,让他也看看。”
小梅点头,眼睛里闪着光:“好,我还要跟我哥说,我现在过得很好,有沈大哥和顾大哥照顾我,还有张婶,像家人一样。”
夏天的时候,向日葵真的开花了,满院子都是金黄色的,像一片小太阳。沈砚和顾晏清、小梅坐在院子里,看着向日葵,吹着弹壳哨子,哨音清清脆脆的,飘向远处的竹林,飘向西湖的方向。
秋天到了,西湖边的桂花开得正好,沈砚和顾晏清带着小梅去西湖,吃了王记的馄饨,捡了圆石子,还去了满陇桂雨,桂花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香香的。小梅拿着小周的弹壳哨子,在桂花树下吹着,笑着说:“哥,你看,桂花好香,西湖好漂亮,我过得很好,你放心吧。”
沈砚看着小梅,又看了看身边的顾晏清,心里充满了踏实。他想起那些在战壕里写信的日子,想起那些藏在贴胸口袋里的思念,想起胜利那天在竹林里的呼喊——他的归期,不仅是回到杭州,更是回到顾晏清身边,回到安稳的生活里,回到有爱的人陪伴的日子里。
风吹过桂花林,桂花轻轻落下,像一场温柔的雨。沈砚握住顾晏清的手,顾晏清回握住他,两人相视一笑,眼里都是彼此的身影。小梅在前面跑着,笑着,手里拿着捡来的圆石子,弹壳哨子挂在她的脖子上,阳光下闪着光。
沈砚知道,以后的日子里,会有更多的春天和秋天,会有更多的向日葵和桂花,会有更多的安稳和幸福。因为他的归期,早已抵达,而他的未来,会和顾晏清、和小梅,和所有他爱的人一起,在这和平的岁月里,慢慢走下去,直到永远。1,